隻是這一次,修煉才開了個頭,他就破天荒地走神,想起那個女修的話。
她說華燈審美奇特。
那他呢?
想不明白,沈晝幹脆睜開眼,目光掠過一旁的書架。
從前他看不上這些東西,但現在,他隻能從這裡尋找答案。
随手抽了本書,他問道:“這些都是你看過的?”
“差不多。”華燈正在偷吃零嘴,沒想到被他抓個正着,再一看他手裡的書,更是一陣凝噎。
“你是不是拿錯了?這是我的話本,不是修煉的功法,裡面的内容可能有點……傷風敗俗。”
沈晝沒回答,但手已經嘩啦啦翻看起來,速度極快。
華燈大感新奇:“你不嫌浪費時間嗎?這裡面可沒有劍法劍訣……”
“看完了。”沈晝說。
“這本看完了?”華燈愣了下,兩指厚的書這麼快就看完了?
沈晝把書塞回原位,淡淡地說:“三百一十五本,全都看完了。”
華燈張大嘴巴,半晌才說:“就是書上講的那種,用神識掃過就相當于看完?”
“嗯……”他頓了下,改口:“對。”
華燈發出“哇”的一聲,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沈晝沒有提,憑他神識的強大程度,在看完的一瞬間就可以自動提煉整合。
比如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書裡的片段——
“她,名門聖女,法力高強,冷酷且不失溫柔,豪爽且不失優雅,沉穩且不失熱血……”
【附華燈批注:這就是我。】
“他,魔教教主,姿容絕色,颠倒衆生,為她不惜上天入地,燃盡生命和鮮血……”
【附華燈批注:我的理想型,希望早日遇到,我願意出十萬(劃掉)五萬靈石的包養費。】
五萬而已,比他便宜,沈晝微微颔首。
等他回顧完書裡的内容,發現一無所獲之時,華燈已靜心入定,默默地掐訣吐納起來。
她不說話是難得的沉靜,永遠說個不停、吃個不停的嘴巴緊緊閉上,唇色異常紅潤,帶着天然微笑的弧度。
也許是氣氛太幽靜,或者陽光太好,他忽而生出一個荒謬的疑問——眼前這個人,是好看的嗎?
按段譯他們的反應,應當是好看的吧,沈晝漫不經心地想。
他不該在意這些,長久以來,容色對他而言都是無用之物,自己如此,他人亦如此。
于是他按下念頭,不動聲色收斂目光。
恰在這時,似乎察覺他的審視,華燈睜開了眼。
長睫掀開,露出一雙明亮豔麗的桃花眸,秋水般清淩淩的,尚且帶着懵懂,大概沒想到會和他對視。
可很快,這眼睛就彎成他熟悉的弧度,瞳仁流淌着淺淡的金色,令他想起幼時家門前的山泉,于日光竹影下熠熠生輝。
她笑起來是好看的,唯有這一點,沈晝可以确認。
華燈:“……”
華燈:“……?”
“你看我做什麼!”華燈驚恐地睜大眼,雙手直摸自己的臉,“我是不是練功走火入魔毀容了?”
“應該沒有。”沈晝不動聲色,鎮定自若地說,“你的臉和之前幾乎沒有差别,隻是比十天前胖——”
華燈尖叫:“不準在我面前提這個字!”
沈晝說:“寬了些許。”
“……這個字也不許提!”華燈惱羞成怒,捧着臉郁悶不已,“我都築基了,怎麼可能還會變胖?”
“金丹之後,外貌才會徹底定型,築基隻是延緩衰老。”
沈晝頓了下:“為什麼要在意這個。”
修士的身材并不會影響實力強弱,為了易容,沈晝曾多次改變自身外表,變過年近半百的肥胖男人,也變過瘦骨嶙峋的十歲少年。
可看着華燈可憐巴巴的樣子,他還是回想了一番話本裡男主角安慰人的話,說道:“沒關系,你胖了也和之前沒有區别。”
“我沒胖!沒胖!”誰知華燈不僅沒感到安慰,還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你再敢說這個字試試看!”
沈晝緘口不言,再次确認那些話本都是無用廢料的事實。
“咦,你通訊符亮了。”華燈指着他腰上亮起的符紙,好奇地眨眼,“竟然還有人聯系你?我還以為你都沒朋友。”
“不是朋友。”
沈晝伸手扯下符紙,神情厭煩,看都沒看就騰一下點燃火焰。
符紙在他手中燃盡,卻還頑強地留下了兩個字:速歸。
他眉頭微跳,握住手掌的金光,起身:“我出去一趟,明晚回來。”
“算你曠工啊,明天工資全扣!”華燈喊。
沈晝的身影本來都透明一半,突然又凝實了。
他望向華燈:“明早回來。”
華燈頭也不擡:“哦,那今天的扣一半。”
沈晝看了眼天色,日暮西山,白日将盡。
他悠悠地道:“你們華府這麼算賬不會倒閉嗎?”
華燈朝他露齒一笑:“倒閉了你就沒工作了,好好努力知道嗎?”
正當沈晝要說些什麼,另一張通訊符從腰間飛出,這次語氣加重了些:速歸!!!
他靜默須臾,身影徹底消失在原地。
……
魔教,紫陽宮。
巍峨森嚴的宮殿内,染透鮮血的青石闆上,高大的黑袍憑空出現,擡腳向前走去,對四周的一切視若無睹。
道路兩側,修為或高或低的魔修跪了一地,恭敬地俯首叩拜。
而他腳步未停,眨眼來到路的盡頭。
不遠處,斜陽西墜,房檐院牆投下張牙舞爪的陰影。
陰影深處,腳踩着活人手執血劍的青年回眸,隔着人肉階梯沖他揚起陰森的笑。
“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死外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