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最後還是住進了華燈的房間。
他一個人的時候,屋裡永遠亮着一盞燈,但華燈習慣完全黑暗的環境。
今夜,燈光皆熄。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内,兩張床并排着,中間隔了一道屏風。
沈晝靜息打坐,片刻,屏風傳來貓爪撓牆的聲音。
“沈晝,你睡了嗎?”屏風另一側說道。
沈晝:“睡了。”然後他封住聽覺。
又過了會,肩膀被人重重一戳,他睜眼,華燈就坐在面前,幽幽地看着他。
“你不理我。”她說,“我睡不着,你就不能陪我聊會天嗎?”
昨晚睡那麼多,今天能睡着才怪。沈晝冷淡地說:“睡不着可以修煉。”
華燈:“我不想修煉。”
沈晝:“那就睡覺。”
華燈:“我睡不着。”
沈晝:“那就……”
華燈:“我們一定要重複這麼無聊的對話嗎?”
沈晝靜了靜,說:“你想怎樣?”
華燈眼珠一轉:“要修煉也行,你教我吧,你教的肯定比掌門強。”
“我沒教過築基期。”
“不用你教别的,就教我禦劍還不行嗎!”華燈鼓起臉,“我今天學了一天,師父都誇我很有天賦,等我再過幾天就能飛到三百丈那麼高。”
沈晝:“哦。”
華燈:“你教不教?教不教教不教?”
“教。”沈晝說,“明天再教。”
華燈睜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真的假的?你不準騙我。”
沈晝平靜地注視她。
“去睡覺。”
他的話音操控着華燈往床上走去,盡管華燈拼力抵抗,心裡罵了他一萬句,還是不可避免地産生睡意,眨眼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沈晝這才重新阖眼,繼續打坐修煉。
華燈睡了個好覺。
次日醒來,屋内已沒有沈晝的身影。
他的床鋪整潔無比,仿佛從未動過,邊邊角角都極其端正。
華燈感歎了聲,打着哈欠走出房門,先去找掌門上完今天的課。
傍晚時分,她下課歸來,走到海棠苑外環視一圈,果然從房檐上找到沈晝的身影。
他的目光望過來,随手一甩袖袍,輕飄飄落地,衣袂都沒揚起半點。
華燈捧場地雙手鼓掌。
掌聲照常被對方無視,他走進飛揚的海棠花雨下,道:“今天教你禦劍。”
華燈本是随口一說,沒想到他還記得,笑着說:“我和掌門都是木靈根,你是什麼靈根?能教我嗎?”
“五靈根,能教。”沈晝說。
五靈根,又稱雜靈根,是修仙界最下等的資質,修行速度較天靈根差幾十倍乃至百倍不止。
華燈完全怔住,震驚地問:“那你是怎麼修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沈晝迎着風,抓住一片花瓣,放開手掌任其吹散,淡聲說:“我所修之道,已不在五行之内,亦不受天道約束。”
華燈的心劇烈跳動,一下又一下。
怎麼辦,好帥。
好帥啊。
沈晝一低頭,奇道:“你這是什麼眼神?”
跟狗看見骨頭似的。
正想着,就見華燈眼巴巴地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一樣?”
原來是為了這個。
他自認為很誠摯地回答:“下輩子,或者下下輩子。”
華燈:“……”
現在一點也不帥了,呵呵。
她懶得理論,抽了抽嘴角道:“你是不是從來不禦劍?”
每次都跟諾亞似的,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沈晝說:“築基的時候用劍,後來發現法術更方便。”
華燈啧啧搖頭:“那你肯定失去很多樂趣。”
沈晝沉吟少頃:“禦劍有什麼樂趣?”
“可以看風景啊。”華燈幽幽地說,“你這種一出生就在天上的人,肯定不懂我們平民百姓出門一次有多困難吧。”
沈晝确實不懂,她那個馬車是怎麼做到出門困難的。
看他不說話,華燈更是演上了瘾:“小時候我爹娘從來不讓我出門,後來我非要做生意,他們也日日派人跟着,我連逛街的機會都沒有。而且掌門說着收我為徒,實際也悄悄告訴我爹娘把我看緊點,沒事别讓我出去。還有——”
“知道了。”沈晝說,“把劍拿出來,你飛一次我看看。”
華燈見好就收,乖乖把劍拿出來。
然後沈晝就看着她小心翼翼踏上飛劍,又小心翼翼飛離地面,足足高達三丈。
他沉默了。
“學了一天就飛成這樣?”話語間的嫌棄快要溢出來。
華燈頓時翻白眼:“是是是,誰能跟您比啊,畢竟您剛出生就會禦劍。”
沈晝輕呵了聲,慢條斯理地說:“你發力的方式不對,我教你。”
足尖一點,他跳到華燈的仙劍上,指尖操控一縷真氣引導她靈力的流動。
“不用這麼緊張,按你心裡的想法來。”他邊調轉真氣邊說,“把劍想象成你的一部分。”
華燈照他說的嘗試去做。
沒過多久,沈晝撤去真氣,華燈循着他之前的方式操縱仙劍,逐漸克服恐懼,飛得越來越高。
腳底能見到的風景越來越多,少女的眼睛也越來越亮。
沈晝負手站她身後,以結界保護她的安全,說:“喜歡這種感覺?”
“太棒了,沈晝你簡直帥得離譜!”
華燈打小嘴甜,做起生意後誇人的話更是信手拈來。正當她準備再接再厲吹一波彩虹屁來抵消漲工資這件事,忽然頭頂一聲巨響,天雷劈了下來。
黑紫色的閃電與他們擦肩而過,險些燎着她的頭發。
華燈呆呆地問:“我遭天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