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的利齒一瞬間就将葉杳的右腿撕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傾瀉而出的大量鮮血更是把野獸的獵食天性徹底喚醒。
還沒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神來,精密的五感增強裝置就迸發出最後的電流警告。
漂浮在眼前的鮮血化在泥水中,為葉杳發出了最後一條傳遞訊号,飛速溶解在背後的行迹提醒着鳄魚下一次進攻的方向。
顯然一條精瘦的大腿肉不足以喂飽貪婪的鳄魚,這一次,它瞄準的是葉杳的後腰。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嗎!?”千鈞一發之際,葉杳能下意識反應過來的避險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将剩餘的淨化藥劑全部丢到鳄魚口中。
幸好經過二次改良的藥劑效果強勁,高濃度未經稀釋的三管藥劑合而為一,馬上就在鳄魚口中爆開,那威力竟絲毫不輸給一發炮彈。
沼澤鳄魚本就長年累月泡在黑沼之中,哪有不怕的道理。幽藍的液體被精準地澆在血盆大口中,散發着膿臭的下颚馬上就被融化出一個窟窿。
還未嘗到甜頭的鳄魚自然不會輕易放棄,但越是掙紮,藥劑就被攪動得越加濃烈。逐漸的,鳄魚便開始節節敗退,想要逃離這片被淨化過的水域。
葉杳瞅準時機馬上向上遊去,完全顧不上身體到底破碎成何種模樣,信念錨定程序的穩定運行隻提醒着她一件事,那就是,直到生命跳動到了最後一刻,也不能停下。
稀釋開來的淨化藥劑随着葉杳的離開再次被染上混沌的色澤,葉杳借着左眼前最後一塊量子護盾碎片的細微光芒,總算是摸到了沼澤上方的一團水草根。
左肩上粘連的零星肌肉組織,早被鳄魚的膿液感染掉落,露出的白骨呈現出不自然的斷裂。
但比起右腿腿根支離破碎的切口,看來沒有肩膀也隻能算作是小傷。
葉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将隻餘半截的右腿挪上了灘塗。被深淵泥水隔絕的通訊網絡也在這時恢複了連接。
“不知不覺,又偏離了既定路線……”面如死灰的葉杳饒是處于生死攸關之際,仍然恪盡職守,與大部隊同步完當前坐标,才把視線投向自己早已沒有了知覺的下半邊身子。
改造體内置的再生程序處理不了缺失的骨骼,所以即便肩膀處的傷口已經恢複如常,葉杳也不得不在與大部隊彙合之前,當一隻獨腿的薮貓。
但事到如今,癱坐在原地嗚呼哀哉已經不再是機械改造體之間的流行趨勢,用冰冷的金屬意識取代自己的多愁善感才是王道。
“幸好我還有你,謝謝你,001。”抑制器的運行聲止不住的嗡鳴,葉杳雙手撐地,再次将腐臭的泥塊踩在單腿站立的腳下。
随即蹦跳着在灘塗上留下一串腳印,因為她看上了不遠處紅樹林的支柱根。她要用那個東西,做一條足以支撐她穿越黑沼的腿。
葉杳能如此大膽,都要歸功于首位參與意識投射實驗的001号。
他叫作韓滔,其在投身意識投射變成一個瘋子前,是國内骨科領域最具學術影響力的教授。
利用簡陋的材料就可以為傷者安裝一條實用的義腿,這正好是韓滔的看家本領。
在接觸意識投射的前五年,韓滔就被授予了國家勳章。他放棄申請專利,無私地公開了骨骼再生治療方案,使得無數的殘疾患者受益匪淺。
受到至高榮譽被贊揚時的掌聲,與幾百次意識投射失敗的哀歎聲在葉杳腦子裡久久回響不息。
這一刻,早在葉杳為首次意識融合留下的淚水,又以回旋镖的形式正中眉心。
葉杳選中最為粗壯的一團根系,用左腿比照着長度,離子匕首将最為筆直的其中一根割下。根據腦袋裡的記憶,匕首化作刻刀,在其上不斷打磨出骨骼的形狀、走向。
其中最為關鍵的一步,就是在傷口處用特定的電流刺激切口處神經活性,把握燒焦與失活之間的平衡是重中之重。
葉杳面不改色将右手食指切斷,那被改造後精密的數據接口此時也隻會流竄出幾絲藍色的電光。
其次,手動雕刻的骨骼之上,每一個孔位的走向都是再生連接的關鍵。
葉杳将充滿活性的神經用電流誘導,重新接入了骨骼孔位。一種酥麻的感覺順着傷口一路向上,令葉杳沒忍住吞了一口口水。
餘下的工作就隻需将其固定每日換藥,百天内就可以完全恢複。
不過對于葉杳這副機械改造過的軀體來說,隻要神經電流接入成功,再生程序就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内重新長出一條有皮有肉的,與本體毫無差異的腿。
隻是由于内部骨骼是用植物代替,這樣一條腿能堅持的時間極為不穩定,但要應付眼前的緊急情況,已經完全夠了。
重新看到毛茸茸的右腿時,葉杳心滿意足地揚起了一抹微笑。再次單腿站立,嘗試着甩了甩“木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