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很高興還能有人能記得我。”兩人以唐毓真為話題拉閑散悶了好一會兒,松弛的氛圍下葉杳幾乎看到了老樸樹下陽光透過來向上的塵埃。
但春無徒然低沉下去的音調,讓所有對話都幾乎失去了色彩。
對于春無的印象,除去唐毓真講座上勇于反駁的悍勇形象,其餘的就隻有新聞詞條上寥寥無幾的幾行介紹,令葉杳印象深刻的,隻有“天妒英才”四個字。
2152年,年僅21歲的天才機械博士春無,意外身亡的消息占據了小半天的熱搜詞條,現在看來這場意外,并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否則葉杳也不會在三年後的今天,以意識形态和這位已經成為數字生命的學長碰面。
“畢竟不是誰都會被稱作‘天才’,我能記住名字當然不奇怪。”算起來葉杳還要比他大上兩歲,可社會成就方面要比人家差得遠得多。
春無似乎是笑了笑,但電流聲傳導不出翩翩年少的爽朗,隻悶悶地象征性響了兩聲。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恭喜你完成認證任務,希望我們還有機會進行更多對話。”十分鐘一過,春無的聲音就再沒出現過。
雖然葉杳有嘗試着從他嘴裡挖出情報,可程序代碼堆疊出來的數字生命,比起真情實感的人類更懂得如何保守秘密,所以葉杳什麼真相也沒撈着。
這之後,腦子裡亂糟糟的其餘意識集體迎來了短暫的休息期。被春無博士宣判有罪的其餘五位,統統轉化為葉杳人生賭局的有利籌碼。
混沌的局面得以解決,但葉杳卻依舊沒有蘇醒過來。那隻跳鼠使用的藥劑絕非凡品,否則她也不會毫無對策就不省人事。
無奈葉杳隻得将最新獲得的幾份記憶之冊翻開,靜待着身體的恢複。
随着鼻腔内被粘稠液體灌滿導緻無法正常呼吸,葉杳的聽覺增強器驟然收縮,果然聽到了些許聲響。
“這個一萬,那個八千,都是才剛逮到的,新鮮得嘞。”
聒噪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吵得葉杳暈頭轉向。刹那間,左腹傳來一陣鈍痛,她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
原本狼狽的大馬趴姿勢被那人踹得翻過了身,地上稠乎乎的未知液體順着她翻滾的姿勢嚴絲合縫地抹了上去。
這下葉杳總算看清了眼前到底是一副什麼景象。
頭頂天花闆栅欄網格上鐵鏽的氣味近在咫尺,壓抑的矮小空間光線忽明忽暗,定睛一看才發現網格後的照明系統頗有蹊跷。
隻見牢籠中,無數手掌大的人形發光物被随機閃爍的電流不停追趕,遠遠看去,還以為是炫彩的呼吸燈在不停閃動。
再看正前方,灰褐色的老鼠不知是不是因為瞎了一隻眼視力差的原因,尖嘴銳牙居然已然湊近到葉杳鼻尖前。腐臭的氣味精準地鑽進葉杳的鼻腔,她不由地幹嘔起來。
由于太久沒有補充正經食物的原因,葉杳半天沒吐出東西來。隻有酸水順着嘴角滴下,喉嚨燒灼的感覺讓她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又因為手腳都被捆綁住的緣故,葉杳隻得眼睜睜看着柔順的茸毛被自己的唾液全部沾濕,這讓她沒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
哪想葉杳剛發出聲音,那老鼠好似見了鬼,連滾帶爬往後躲去角落縮着,大叫道:“怎麼回事?這個居然還有意識?”
“誰的貨?這還做個屁的生意。”直到後方又傳來吵鬧聲,葉杳才看清那老鼠身後有一塊字迹已經模糊的招牌,而老鼠正躲在攤位後戰戰兢兢。
“羔羊商店?”這兒居然就是跳鼠口中的城邦,而自己很顯然是被當做一件商品在被售賣。
沒等葉杳看清楚最下方那行小字,捆綁住自己的東西突然活了過來,無限延長的毛糙繩索将自己重新五花大綁了起來,不留一絲呼吸的空隙。
一個耳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抱歉老闆,我也是第一次抓這玩意兒,我重新搞一下,别着急。”
那跳鼠越靠越近的聲音疑惑道:“怎麼回事?我明明剝離過她的意識了呀,怎麼還有?”
無法動彈的葉杳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再次出現了異常,像是有人在拔蘿蔔一般,腦袋和脖頸的撕裂感提醒着她必須作出反擊。
機械外骨骼的預熱已加載到百分之百,脊柱上覆蓋的鱗甲分散成大小一緻的橢圓形刃片,葉杳一躬身,繃緊的繩索便被切成了碎片。
沒等葉杳直起腰來,已完成最終淬煉的長刀在葉杳身後散發出暮色灰光,跳鼠的嘟囔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周圍看客的怪聲亂叫。
“殺人了!那個羔羊殺了牧羊人!”
意義不明的叫喊聲并未攪亂葉杳的興緻,隻見她單手撐地而起,刀尖的跳鼠被她不屑一甩,羸弱的身體已被長刀澎湃的充能震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