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為什麼這麼做?”
“我……”
韋貴人語塞。想了會,嘲諷地咯咯直笑,“本宮大度給你的機會罷了。本以為神醫出身鄉野,巴不得攀龍附鳳,沒想到是個上不得台面的繡花枕頭!”
她竟然以為,這樣做是對自己的恩寵?懷甯感到荒誕。她一定沒聽到,剛才祁迦引怎麼說的吧?
高興就封賞,不高興便丢棄。這裡的女人,甚至不如他養的阿貓阿狗。也許他對待臣下,也是這副态度。高興就提拔,不高興就廢黜。
懷甯垂下眼簾,姿态柔婉:“民女怎敢搶貴人的機會?皇城又空又冷,民女不習慣了。多謝貴人美意。”
肯定是問不出韋貴人這麼做的原因,可她貿然打暈自己,還給自己下藥的事情,懷甯心底憋了口氣。
回到青梧院,懷甯立刻撲到放着睡蓮的水缸前,把手浸入冰冷的水中。
漸漸深徹的冷意,終于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今夜祁迦引對她施憐溫存種種,隻能當一場幻夢。
“姑娘!姑娘!”她才用絹帕細細擦拭,宮婢瑞雪激動地跑了過來,“姑娘,你沒事吧?之前九華殿突然來了人,奴婢抵擋不住……”
“沒事。”懷甯擺擺手,腳步有些漂浮。
鬧了半夜,實際也有些累了,她不想再過問那麼多。閉上院門回到屋裡,立刻解去外衫躺下。可惜身上沾染了許多祁迦引的氣息。就像還在他身邊,懷抱都那麼真實。她翻來覆去的,也不知道是夢是醒。
……
“夫人,夫人。”耳邊窸窸窣窣,好像有人在呼喚她了。懷甯猛地吸一口氣,坐起來抓着枕頭。
韋貴人突兀的舉動,已經讓她如同驚弓之鳥,以至于看到張況的臉時,愣怔了片刻。
很快,她就把枕頭砸過去,“大騙子,又從哪個石頭縫裡冒出來了?我不想見你!”
懷甯眼眶泛紅,長睫上還粘着淚。張況本還擋着枕頭,看到她這樣,結結實實承受了一下。
“夫人,你怎麼了?”
他一點也不見外的,坐到了床沿,死不悔改地稱呼,懷甯氣悶極了,“我讓姑母查過了。你不是個木匠,你這個騙子,到底是誰?”
張況現在穿的确實是粗布衣裳,頭發松松地用木簪簪着,身上卻有淡淡的熏香味。
像是時下貴族子弟流行的木樨香,馥郁,柔和。
能自由出入宮廷,不是護衛,又不是匠人,更不是宦官。懷甯大抵能猜出他的身份了。勳貴宗親,和祁迦引沾親帶故,總之不是她喜歡的。
張況似乎也意識到,懷甯此刻情緒不對。今夜祁迦引大肆羊車選美,她心底肯定不痛快。他才急切過來。沒想到被她質問。
“夫人,我并非有意騙你,隻是我是個卑賤之人,說了怕你不喜。”
“瞞着我就讓我高興?”
不論他對自己再好,她都沒法相信,一隻滿嘴謊言的狐狸,不是為了利益接近。
“若不想讓我查出來再責問你,你現在就告訴我。否則不要再來找我了。”懷甯又躺下,抓着被褥蓋過頭頂。
張況沉默。
又試圖抓開被褥,“夫人真真絕情。我敢對着洛河水發誓,對夫人的感情,沒有一絲虛假。不然就讓我身背巨石,沉入河底,永不見天日。”
懷甯不理他。他語氣有些慌亂。
“是不是被陛下鬧得心底憋悶了?不如我現在就帶你出宮去,不管怎樣,都不要回胤都了。”
“我才不去!”懷甯悶悶道,“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我還有自己的事情。”
“難不成是你自己想留在青梧院?叔……陛下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又讓你回心轉意?”張況竟然嫉妒起來,不依不饒。
再由他鬧下去,八竿子不着一撇的事情,都說得有鼻子有眼了。
懷甯這才又起來,話在心底轉了兩圈,故意道,“是又怎麼樣?陛下能給我薛氏權勢,隻要他高興,我就能拿回想要的……”
“他不會的!”張況瞪大眼睛,猛地抓住懷甯的肩膀,“他曾經怎麼做的你都忘了?何況,他看着你死了,披着斬缞在你的棺椁前,眼眶都沒紅,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相信?”
懷甯愣怔。
本來隻是想詐張況的話,沒想到他會知道這麼多。
披着斬缞在她棺椁前,眼眶都沒紅嗎?……懷甯閉目,似乎也看到了他給自己下葬時的情景。好像印象裡,确實沒有見過他為自己的事情傷過心。他總是從容。
“哦。”懷甯假裝沒有被刺傷,笑了,“說的跟真的似的,你又是誰,怎麼會看到呢?”
院落外傳來了雜沓腳步聲。張況本想回答,卻沒法回答了。隻能先隐匿到絲質屏風後。
……
懷甯沒想到,祁迦引這麼快又來找自己。
他先在院落裡駐足片刻,才步入屋内,視線環顧,不知道在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