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得那麼直白。确實是他的作風。
懷甯深深吸了口氣,為祁迦引的無賴頭疼,“陛下日理萬機,自然是為刺客來的,民女怎敢肖想?”
又有些郁悶,“不知陛下鬧了一夜,刺客抓到沒有?”
當然沒有。
等他走了張況才回青梧院,祁迦引那時候應該在朝議。她想笑自诩不做無用功的他,做了半夜無用功。
祁迦引半眯眼眸,感覺到她的挑釁,“神醫倒是提醒了孤,今夜還得去青梧院,謹防刺客再次出現。”
照他的性子,應當為她的挑釁憤怒甩袖,再不搭理才對。怎麼锲而不舍起來了?
懷甯頭皮一緊,不知道怎麼應對:“陛下不是說,民女卑賤之人,不該麻煩陛下?”
又是一個明确的拒絕信号。聯系到她踢蹴鞠時突然轉淡的笑容,寝宮裡突兀的木樨香,祁迦引對曾經李如海的說辭,越加的恍惚。
他背手身後,沉聲道,“不麻煩。神醫替孤診治,孤自然要護衛神醫在宮中安全。”
有理有據,懷甯被噎了一下。
可對上祁迦引,他淡淡的笑,一副“你還有什麼可說”的表情。
懷甯沒招了,轉過身去,信陽郡主卻跑過來,脆生生和祁迦引問安。
祁迦引單臂将小人兒抱起,“信陽,還想不想看神醫踢蹴鞠?”
信陽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還想看神醫姐姐借蹴鞠跳舞呢!”
他原來在暗處看了自己半天。對她的蹴鞠舞感興趣了……也許吧,她這樣的貴女,從前隻是蹴鞠場上的看客。他當然覺得新鮮。
可她現在,不想取悅他了。懷甯抿唇不語,信陽烏黑的眼珠轉了轉,又道:“不過神醫早就跳累了,還是舅舅教我畫畫吧?信陽喜歡舅舅的牡丹花。”
懷甯這才笑了,暗暗給了信陽一個稱贊的眼神。仿佛能夠不愉悅祁迦引,是多麼讓她高興的一件事。
祁迦引微抿薄唇,臉色不太好。
太後在旁邊聽得幹着急,“小信陽,你湊什麼熱鬧,快到奶奶這來,奶奶這有鮮牡丹。”
懷甯已經動了讓她幫忙給丹陽妃過繼子嗣的心,如此大事,豈不艱難?要是能重獲祁迦引的喜歡,一定比扶持藩王強。她還是想讓懷甯試試,和祁迦引修複舊好。
等信陽跑過來,她又道,“神醫,也别愣着。既然陛下為了頭疼的毛病找你,你就給陛下看看。”
懷甯沒想到,太後還跟着起哄。可見她今天提議,太後一點沒聽進去。
懷甯不情不願地,跽坐到祁迦引對面把脈。
蜻蜓點水摸了會他的腕骨,就想縮回去了,反被祁迦引抓住,“神醫覺得,孤怎樣了?”
張揚的眉眼,有探尋之意。她不在意的樣子,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
懷甯掙了掙,掙不開,“……陛下近來餘毒尚未除淨,但已大有好轉。飲食、休息上多加注意,頭疼自然好了。太常寺醫官也很盡心,用不着民女。”
“孤卻覺得用得着。神醫寝屋裡的木樨香,能讓孤睡得踏實。”
懷甯心跳了下,許多想法閃過腦海,但在對上祁迦引視線時,又平淡道,“陛下如果喜歡,民女可以調些寝屋裡的安神香給陛下。”
……甯可送香,也不歡迎他去青梧院坐坐。到底為什麼?
祁迦引收回手,轶麗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懷甯:“神醫莫不是因為那天孤說自己沒錯,生氣了?”
他怎麼好意思問?
“難道……”民女不該生氣——懷甯對上他的視線,猛地閉緊嘴巴。又來了,他想套她的話。隻要她是薛夫人,就會為薛氏的事情和他生氣。
可不管他怎麼想,怎麼做,生氣還有意義嗎?她不想做他的夫人了,那個讓她倍感難堪的位份,他什麼時候在意過?
“陛下玩笑了。民女不生氣。”懷甯垂下頭,語氣又是淡漠。
這樣的淡漠,就像看不見,摸不着的絲線,纏住了祁迦引的心髒。他本該為此憤怒,但憤怒似乎不能改變她對自己的态度。這讓人焦灼。
“陛下,怎麼跟神醫說這些?”太後從旁邊敲了敲拐杖,很想提點他。
“随口說說。兒子跟神醫聊您的侄女,您在意什麼?”祁迦引嗤笑。
太後也被噎住。似乎有些理解,懷甯為何對祁迦引如此漠然。
懷甯低低咳嗽兩聲,已經不想奉承下去:“陛下,民女舊疾不适,先回青梧院了。”不管祁迦引在想什麼,要幹什麼,她還在意什麼?在祁迦引幽沉的目光裡,她并沒有回轉的,一點一點,脫離他的掌控,變成宮門口模糊的暗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