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當祁迦引實現轉到懷甯所在的偏殿上時,自得蕩然無蹤。像是以為自己看錯,他目光凝聚,又細看了片刻。
這次徹底看清了,偏殿黑洞洞的,根本沒有留燈。
螢火幽微,連守夜的宮婢也因為主子睡得太早,跟面條般軟塌塌倒在廊柱下,發出輕微的鼾聲。
李如海見狀,嘴巴驚訝成一個圓。
自己先前在青梧院不是三番五次提醒懷甯,還跟她對視了一眼?她怎麼得了便宜還賣乖,又變蠢笨了?
李如海見祁迦引臉色沉沉,朝偏殿去,忙趕在他前頭,叫醒了一個打哈欠的宮婢:“睡什麼睡?陛下駕到都不知道?”
“陛、陛下恕罪。”宮婢倉皇行禮,又是郁悶,祁迦引半夜沒事過來幹什麼。
祁迦引負手身後,倒不問責她的驚慌,隻道:“神醫何時歇下了?”
“回、回陛下,神醫說是勞累,不到戌時便着奴婢們熄燈歇下了。”
“勞累?”
李如海頓時猶如看到指路明燈,躬身微笑:“那便是了!陛下,您莫非忘了今日神醫剛從太傅府回到宮裡,又給陛下您演了出好戲,奴婢都替她覺着累。恐怕明兒一早醒來,知道陛下曾經過來,後悔都來不及呢!”
李如海繪聲繪色,說得祁迦引仿佛也見到了那樣的情景。
他壓下的眉弓方才逐漸回原,冷笑,“孤不過頭疼,順便過來問一句,何必告訴她?”
懷甯後悔了,自然就會想辦法留燈。能夠住到他附近,她如何不得意?她今天應當就像李如海說的,是累壞了,驚吓過度了。
祁迦引又深深看了眼緊閉的殿門,才轉身離開。
李如海看着那緊閉的門扉,還有烏漆麻黑的燈罩,心虛的出了一身冷汗。
懷甯到底有沒有心眼,又不給他好處,他如今怎麼反倒被迫天天給她說好話?
懷甯翌日蘇醒時,已經是晌午,宮婢得了祁迦引命令,果然不敢對懷甯說出昨日他抵達過偏殿的事情。
懷甯一時高興,祁迦引不在,太極殿瞧着才寬敞明亮。
昨夜來的倉促,今日方才有空慢慢地觀察這座巍巍宮宇。看着地上一道熟悉的拓入了石磚的貓腳印,雕花門上眼熟的刻痕,她忍不住失笑。
曾幾何時,她日日變着法子給祁迦引做點心,來到太極殿外守候,祁迦引都懶怠看她一眼。
沒想到如今,祁迦引直接叫她到太極殿偏殿住下了。要不說李如海嘴皮子功夫了得,連懷甯聽了都恍惚,好像内廷真的沒有她可以歇腳的地方。
這個馬屁精,她本來正好趁機搬去東宮,和德嘉太後住一起。
懷甯心思微動,招來瑞雪道:“這幾日你分别在不同時間,漏個風聲給從青梧院過來這批婢女,就說陛下叫我來到偏殿後卻不怎麼理睬我,我打算後頭故意去閑清水榭的荷花池畔堵一堵陛下,探探陛下什麼心思。”
“姑娘,你說的是真的嗎?”瑞雪驚訝。
怪道瑞雪這麼久了也隻能在姑母跟前做個灑掃婢女,一點腦子都沒有。沒腦子也好,沒什麼壞心眼。懷甯并不解釋,隻是笑笑道。
“别問那麼多,你機靈點,快去。”
本來在青梧院時張況沒那麼輕易把蛇殺死,她還能設計當場揪出内奸,可是張況下手太快了,她根本沒時間反應。所以隻好用這個辦法,檢測看看到底誰是内奸。
内奸知道消息後,她的蹤迹一定會被透露給鄭皇後。
想到自己當時驚駭後退,撞到張況胸口,懷甯臉莫名一陣一陣發燙。雖然當時沒見到他表情,但是他行事作風,像極了非常擔心自己受傷。
為什麼呢,張況當真如此在意她?祁迦引曾經如此在意,不過是為了利用她娘家權勢,如今的自己,還有什麼值得張況利用的?
這樣的想法,在懷甯腦海滾了不過百次了,依然無法得解。
懷甯拍了拍臉,索性暫時不想了。不管怎樣,她如今該比從前更加謹慎。
張況不是說,她反正馬上就要知曉他身份了?她有這個耐心。
*
自從搬到偏殿,懷甯比從前更不自然。為了和祁迦引錯開時間,每天不到酉時便歇下。
這一舉措非常成功,她起床的時候祁迦引上朝了,她睡下的時候祁迦引尚未歸來。
一連幾日見不到面,懷甯逐漸睡得安穩。
祁迦引似乎對此也沒有異議,從沒有主動過來尋她。也是,叫她來偏殿是李如海的提議,祁迦引甚至提醒她,不要故技重施。
什麼叫故技重施?自然就是她曾經在太極殿前屢次想挽回他,說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話了,他卻覺得她在耍小伎倆。
真諷刺。
祁迦引肯定是不喜歡自己住進偏殿的,也不過是覺得自己可能的确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