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棠讓他不要洗澡上床，但賀鴻霁還是洗了，畢竟那心聲也好像在說反話呢。床足足有兩米寬，兩個男生躺在上面也絲毫不會擁擠，更挨不到邊。

折騰了一天，兩人都很快入睡了。

第二天沈棠的燒已經退下去了，他的臉埋在被子裡，細軟的發絲散落着，眉眼舒展，比起醒着時候的盛氣淩人，多了幾分乖巧。

賀鴻霁睡得不安穩，時常要起來給他捂被子，換臉上搭着的毛巾，這會兒更是天微微亮就已經醒了。

他轉了個身，修長的指節輕輕拂過少年沉睡的眉眼，将他的碎發撥開。

手指撫過少年有些幹澀的唇瓣，感受到少年呼吸出溫暖的氣息。

到底是誰沒開竅呢？如果沈棠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還會期待自己開竅嗎？

賀鴻霁不知道，他隻能裝，裝得自己都相信：他隻對自己的竹馬有着普通的欲望，他會永遠像兒時那個鄰家的哥哥，溫柔體貼。

隻是棠棠，分手這種事，以後還是不要當玩笑話随便講好嗎，他可以陪着玩陪着鬧，然而好不容易到手的竹馬，又怎麼能輕易地放手？

“唔。”

似乎是手指不小心碾了一下，少年皺了皺眉。

賀鴻霁平複自己的呼吸，歎了口氣。

“棠棠，早餐要吃什麼。”賀鴻霁穿好衣服，繞到沈棠床側，俯身叫他。

沈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賀鴻霁一張放大的俊臉出現在眼前。

【！等等，他怎麼在這......哦，我發燒了。好像頭不痛了。看來他又照顧了我一晚，看看這黑眼圈，還這麼自信地勾引我……好吧，真的被勾引到了。唉，明明這麼會照顧人的，怎麼一點也讀不懂我的心？】

少年裝作不解，眨了眨眼：“你怎麼在這？”

賀鴻霁無奈：“你不要人好了就把我丢到一邊。”

“哦，那昨天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等等等等，我說了什麼！？我不是要他走啊！】

“咳，你不知道，前男友是要避嫌的嗎？”

【看我來個激将法！嘶，木頭腦袋會不會不懂激将法？】

沒想到賀鴻霁這次避開了激将法：“前男友是一回事，這隻能說明我們不适合當情侶，難道我們的竹馬情還不如這三天？”

他臉上露出兩分失落的神色：“我還在琢磨你想要吃什麼早餐，你卻二話不說地要趕我走了。”

【。】

賀鴻霁的眉眼是淩厲的，就連下颌線都能似冷刀将人拒之于外，唯獨面對沈棠的時候會淡下神情，露出幾分溫柔來，但無論如何都沒有露出過這般，或許可以被稱作委屈的表情。

沈棠目瞪口呆，賀鴻霁這是去哪進修過了。

【他居然會用美色了。】

【可是他确實給台階了，再不下那就真的要開學見了......開學還有一個星期呢。】

少年微微扭了頭，卻将眼神飄來：“我也沒有說不認你了嘛，我隻是，隻是說這兩天不要見面，見面你難道不會尴尬嗎？”

賀鴻霁站起身。

沈棠藏在被子下的拳頭微微握起。

【不該說兩天的，他說不定又要當真。】

或許沈棠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時那一雙眼睛就這麼巴巴地看着賀鴻霁站起來的身影，流露出幾分挽留的神情。

賀鴻霁轉身。

【哼，這麼多年了沒有半點長進。】少年逞強的心聲傳來。

賀鴻霁拉住門把手，回過頭來，臉上卻帶着笑：“看你這麼有精神，大概是不想喝白粥了，甜語記的芝士小蛋糕，吃嗎？”

沈棠眼睛一亮：“吃！”

【他居然，居然沒有走！】

【難道他真的有幾分病弱xp？】

沈棠站起身，穿着薄衣站在化妝鏡前。

皺眉。

鏡子裡這個一臉亂七八糟的人，真的有半分美感嗎？

沈棠撇了撇嘴，病弱感什麼的，自己肯定沒有的嘛。他找出居家衣服，趁着賀鴻霁去買小蛋糕的功夫洗了個澡。

沈棠的卧室是向着早上的太陽的，此時簾子一拉，推開了窗，就有清新雅緻的香伴随着溫暖的光線充盈而來。

沈棠坐在桌前吹頭發。他現在還不敢讓它自然幹，一個寒假裡他沒有剪頭發，這會兒長到了脖頸，如果自然幹很有可能會再着涼。

當初裝修小别墅的時候，考慮到光線的問題，這張多功能的桌子就放在了窗台前的牆角。

沈棠纖長的手指拂過重新變得溫順的發絲，舒了口氣，起身站在窗邊賞早晨的花。

窗外多是純白的雪塔，這是他偏愛的品種，還有不同顔色的茶花，有粉有紫，點綴在其中，在早晨的微風中送來陣陣香氣，浸透在陽光中亮着美麗的生氣。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他總是欣喜于這樣溫柔的早晨。

沈棠嘴角勾起一抹閑适的微笑，捕捉到賀鴻霁走進花園的身影。

賀鴻霁是個很帥的男生，這一點從來沒有人質疑過，因為他帥得就是很客觀。他長相冷峻，五官如雕刻，朗眉星目，卻有一雙很顯眼的睫羽，鼻梁高挺，一米□□的身高更是讓他僅僅站在那裡就猶若一道顯眼的風景線，常常讓他人不由仰視，比例優異的一雙長腿走起路來就像帶着風一般，周身都帶着利落幹淨的氣質。

但論氣質，他卻帥得很冷。他一雙丹鳳眼冷起來讓他直接穩坐“高冷學神”名頭三年。時常有人說，被賀鴻霁一個眼神瞥來，再欣賞的心态都像遇上了冰山——雖然很快這種欣賞的态度又會在帥氣下固态萌發就是了。

但是他在自己面前卻從不帶這種氣質。他總是習慣稍微彎些腰貼近他，然後皺着眉認真地去理解他話中的意思。沒有半分高冷，更像一根笨拙的木樁。

木頭總是堅硬又柔軟，能在風霜中傲立，能成為令人安心的支柱，卻也能因為一道鋒利的劃痕留下不再消失的印迹。

這兩天賀鴻霁表現得怪怪的，具體怪在哪他說不出，但畢竟兩人相處這麼多年，他很輕易地就能察覺出變化。這種變化，有點像一塊純白的磚上落了發絲，掃去一眼的時候看不出，但潛意識裡總覺得那塊磚不再純白。

沈棠靜靜地看着他，自己這一次沖動的分手是不是真的在他心裡留下劃痕了？他總仗着他們竹馬竹馬的情誼不自覺地向他索取，說得比較誇張些，在賀鴻霁面前，他總會沒有什麼腦子。

但這也不能全怪他，畢竟他從小到大是賀鴻霁縱大的，在他面前從未遮掩過，想要就要了，不要就不要了，哪裡是這麼容易改的呢？

“賀鴻霁，擡頭！”

賀鴻霁在聽到沈棠聲音的一瞬間就擡起頭，一張冰山帥氣冷臉就在春風中笑得溫柔。

沈棠眼角也不自覺帶着笑意：“隻有小蛋糕嗎？我是指，我現在超餓的，小心沒有你那份哦。”

賀鴻霁看着沈棠重新變得活力滿滿的表情，笑着舉了舉手上的包裝袋，那裡沉甸甸的，一看就有不少東西：“知道你現在胃口大得能吞牛。”

沈棠瞪眼，卻又笑得歡快。

兩人對視着笑起來，就好像這兩天的不愉快在春風裡消散了。

【算了，我們還有這麼多年呢。竹馬竹馬，有時候想改變又哪裡這麼輕易？】

賀鴻霁低下頭。

是啊，哪裡這麼輕易呢？

他攥了攥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