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這處确實高,尋常日子裡人并不算多,一路走進來很是清靜,除了風拂綠葉的輕響,就隻剩下隐隐的梵音聲。
跨進門,在若有若無的煙霧中,能看見一位青衣的僧侶正持着掃帚,垂目清和地掃地。
他邊掃地,口中還念念有詞,另一隻手上的串珠時而轉動一下。
沈棠來此之前已經做了不少攻略,但此刻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着鎮定,回頭看了一眼賀鴻霁确實在身邊,伸手去扯住他的衣擺,聲音放輕了些:“過來。”
賀鴻霁的眼睛落在沈棠身側另一隻悄悄握緊的拳頭。
他聞到淡淡的炷香,心裡卻漫上不知是悲是喜的空白。
沈棠根據攻略先買了香,自己三支,遞來三支:“先燒香祈福,有什麼話好好在心裡說哦。”
賀鴻霁接過,卻不立刻祈福,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沈棠。他們從小其實并不信這些,但沈棠這次表現得很是虔誠,閉着眼睛拿着香也念念有詞的模樣很是乖巧。
【雖然錯過了成人禮......好吧,也許沒有錯過。但是,無論如何還是希望菩薩保佑,這次順順利利,能撬開旁邊這個悶葫蘆的嘴,讓他把事情好好說說。】
【隻要他再次告白,我就答應。】
【還不算太晚。】
沈棠心裡幾句話轱辘着轉,實際上已經緊張到不知道該祈福什麼了。
賀鴻霁察覺到沈棠快要說完了,在他睜眼之前把香插好了。
“他所希望的,就是我所希望的。”賀鴻霁心想,“但有些事,還不是說的時候。這不是欺騙,隻是些隐瞞,并不會傷害到他。之前的事是我做錯了,想當然了,但最後有這個結果,我已經無比感激。”
沈棠也睜開了眼,他鄭重地把香插到香爐裡。
“嘶——”這香爐裡插滿了香,沈棠本想插在正中間,最後隻能擠在旁邊,一不小心還蹭了下别的香,略燙的灰落到他的手背。
賀鴻霁抓過沈棠的手,瑩白的皮膚上看不出什麼痕迹。
“哎呀,這一點點有什麼關系。來。”
他牽過賀鴻霁綁着紗布的手,來到僧人身前:“小師父您好。”
僧人擡起頭來,念了個号,聲音溫和輕緩:“兩位施主是來做什麼的?”
“我們,我們是來......”沈棠支吾了一聲,左手晃了晃賀鴻霁,讓他說話。
賀鴻霁接過話:“求同心結。”
沈棠耳尖悄然一紅:“對,求同心結。”
【看來賀鴻霁也做過攻略了,那就不需要額外的解釋了】
【他也願意求同心結,是不是說明他本來也想趁着這個機會和我說清?】
其實來雲來寺求同心結的人無非一個目的,兩人之間有誤會,都希望借此機會進行坦白。在坦白後,就可以互戴同心結,無論效果真假,至少心意是真。
僧人又念了個号,并不多說什麼,帶着他們來到側殿。
側殿裡有幾尊金像,兩邊還立着高大威猛的巨像,瞪得銅鈴般大的眼睛望着下面。
比殿外更濃的香彌散在殿中。
“同心結,每個人都可以求。”僧人說話始終平淡,“但隻有心意相通,這同心結才能發揮其用,還望施主們明白。”
沈棠瞥了一眼臉上毫無破綻的賀鴻霁:“我們知道。”
“那小僧就不多言了。”他低垂着眼,将兩條款式簡單的紅繩編成的同心結交付到兩人掌心,念了個号,離開了。
沈棠合手攥住手中的同心結,心裡有點打鼓,轉頭看向一旁的少年:“賀鴻霁,我們找個位置說說吧。我來的路上看到另一條小路,應該是去湖心亭的。”
少年站在一側,手中平放着那根紅繩。他一雙黑色的眸子沉甸甸的,燭火在其間搖曳,垂眼時更顯得眼尾挑起的弧度帶了些冷淡。
在煙霧中,他清冷俊逸的模樣像要成仙。
【等等,仙和佛是同一個教的嗎?】
沈棠從沉迷美色中醒來:“賀鴻霁?說句話。”
少年翻手将同心結攥在手中,看向沈棠:“嗯,走吧。”
沈棠松了口氣。
他們走向下山的路。
在寺裡過去的時間渾然不覺,他們三點到的山頂,出來時已經是四點多,天色稍暗,日光不知道何時已經被陰雲遮去了。
一陣風吹來,捎了涼意。
下山的确實是個偏路,石磚鋪成的山路旁,有雜草叢生。
一路過來并沒有看見幾人,隻偶爾也有成對的小情侶往上面走來。他們默契地在有人的時候前後走,沒有人就默默地把手牽上。
盡管總是讓手心冒汗,但是牽着手帶來的安全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賀同學,你說你這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什麼呢?”同心結到了手,沈棠的一大心事也放下了,他已經認定這一次确實不會再起波瀾,語氣也随意了許多。
賀鴻霁被沈棠牽着手,指尖能摩挲到少年光滑的肌膚。
“咕——”有一聲急促的鳥鳴傳來,奮飛而走。
他并不搭話,讓沈棠又有些惱:“好吧,那你再好好想想,到了湖心亭,你可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嗯。”這回少年倒是出聲應下了。
【就這麼一小段距離了,來個預熱都不接場。】
沈棠暗暗吐槽,卻見林中飛快地竄過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眼睛一亮:“是小松鼠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