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從扶手道,“唐大人在牢房斷了氣。”
“這倒有趣了。”
唐家人都關在牢房,一同的妻子兒女尚且沒事,體壯如牛的人倒先受不住刑斷了氣。
魏璟指腹在案上緩緩畫着圈,問了一句:“趙愈來了幾日?”
侍衛答:“前日午後聖上召見羽衛,趙大人便趕來靈州了。”
“既有兩日,也足夠他安排。無妨,随他們去吧。”
侍衛應是,又道:“知府大人明日設宴,請殿下務必要去。”
魏璟應了一聲,示意他退下。
然後走向還在收拾的文瑤,突然道:“那日與你一道來王府的刺客同夥,如今就在靈州。”
話說一半,故意停下。
文瑤順着問:“殿下告知小人是何意?”
魏璟道:“聽他們說找到了鶴老,也不知真僞,請你來辯一辯。”
文瑤手一頓,又不慎刺破了指腹,她輕“嘶”着扔下了手中碎瓷。
不可能!
他們怎麼會找得到師父?
雖然覺得沒有可能,但魏璟突然這麼一說,文瑤又不由得緊張起來,也顧不得傷口,忙起身拉住魏璟的衣袖,問:“殿下可知他們怎麼找到的?人又在哪?”
不管那些刺客聽命于誰,都隻會是心狠手辣之人。
師父倘若真落在他們手裡,不知會被如何折磨。
魏璟低頭,看着淡色衣袖染了點薄紅,将那細白柔指抓來握住,瞧了一眼,傷口不大,隻是冒着血珠。
他伸手,冰涼的指腹輕蹭了點,然後挑眉道:“明日宴席,興許不止你所見到的那點血腥,你敢去嗎?”
像是個圈套,可文瑤又無法确認,隻問:“殿下可曾見過師父?”
魏璟與師父認識,但未必見過師父的真實容貌。
魏璟松了手,坦言:“倒是見過,隻是每回相見都是不同面孔,本世子也真假難辨。你若不打算去,也行。”
既告訴了她,分明是想要她去,偏又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态度。
魏璟的手段并不會比那群刺客好到哪裡去,她也不知師父若在他的身邊,又會被如何相待。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
文瑤捏着裙角,“我該信任殿下嗎?”
魏璟看着她慌神的容貌,漠然一笑:“你也沒得選。”
“......”
不管是不是激将法,文瑤都不敢不去。
-
晚宴設在一官員的外宅,裡面闊氣幽雅,特意裝飾了,昨日的官員裡除了趙愈,其他都在。
幾人在回禀昨日有人在牢房死了一事。
魏璟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淡然坐在案榻邊,焚香飲茶,手執書卷,又配一身古錦織就的山水墨袍,自持端方的形容,比昨日還虛假些。
文瑤遠遠地站在廊下。
幾名官員見魏璟容色不佳,注意力渙散,便出來問她:“殿下昨夜可還好?”
文瑤道:“殿下一切都好。”
昨夜魏璟并未解釋為何要裝病,但也不能猜出,能在驿館偷聽的,并非外人。
既然兩人配合着演了一場戲,今日自然也要演全了。
越不肯承認,便越能讓人放松警惕。
果然,他們聽見文瑤的回答,沒再多問,隻朝外招了招手,便有彈曲的伶人,還有幾個以紗巾覆面,衣物也極少,娉婷袅袅的胡姬。
接着屋内便傳來一陣陣輕柔妙音。
珍馐佳肴,妙音妙人,裡面似乎享樂至極。
文瑤沒有耐心等,隻想确定他們今日抓來的人是不是師父。可魏璟沒出來,她又不敢輕舉妄動。
她無奈等着,忽地有人從身後摸了一下她的肩膀。
文瑤驚吓轉身,便見一個滿臉醉紅,渾身酒氣的男子對着她笑,語氣輕浮至極:“小嬌娘哪裡來的,怎麼生得這般玲珑曼妙。”
說罷,又欲伸手過來。
文瑤急忙側身躲開。
男子魁梧,兩鬓染白,看着已過半百。眼見着手撲了空,便笑道:“你可知老夫是誰?别說你一個侍女而已,就是十個八個,隻要老夫瞧上你,那些人都得跪着給我送來!”
文瑤厭惡至極,想往魏璟的侍衛那去,可擡頭一看,他們人都不見了。
男子繼而又道:“老夫可是皇上與世子都難請的人,你若跟了我,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文瑤停了腳,皺眉道:“你就是鶴老?”
男子深深吸聞空氣裡彌留的香氣,隻覺渾身燥熱不已,心裡燃起一團火似的。他看向面前的美人,得意道:“正是老夫。”
文瑤心裡厭惡至極,恨不得把他的嘴用搗藥鐵杵打爛,再把他的腦袋敲碎。
這樣的污穢東西也敢頂着她師父的名頭,真是氣死了!
心裡又再罵一遍魏璟,到底怎麼得來的消息,這樣不可靠的消息竟然也聽信了。
身後的人追上來,她欲進去尋魏璟,卻還沒到門口就被幾個仆人給攔住了。
文瑤向他們求救,卻無動于衷,甚至在那老淫賊開口要他們抓住自己的時候,反而過來抓她。
她站得遠,又有曲音蓋過了她的聲音,而這宅内所有仆人都這麼看着,并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她避無可避,隻能穿廊過園,盡量往外跑。
眼瞧着就要被人包圍捉住,她在廊下轉角的位置,被人一把從身後扯走。
推門而入,又極快地關上。
房内昏暗無光,都沒來得及擡頭看清是誰,便被人用身軀抵在門前,絲毫不得動彈。
文瑤一時沒敢出聲。
片刻後屋外沒了動靜,身前人才打開了門,朝那屋檐上的人影下令:“屋子的人留下,其餘的都解決了。”
這般冷酷無情的聲音,就很好辨認。
文瑤從他懷裡掙紮出來,卻聽得魏璟斥了一句:“不過是讓你安靜等着,這麼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