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燦頓時語塞,想反駁卻無從反駁。
楊帆見小師妹無動于衷的樣子越來越着急,恨不得将魔界常識塞到她腦中。
不過據說這位小師妹一直在蓬萊島後山修習,幾百年來從未踏出後山一步,所以恐怕也是因此才對魔族之事不太了解。
于是楊帆苦口婆心地跟她說了一會魔族的殘酷,大魔的心狠手辣冷血無情,告訴她萬魔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計燦認真聽完後若有所思,正當楊帆以為終于把這個頭鐵的小師妹勸住的時候,對方歎了一口氣道:“楊師兄我明白了。”
聞言楊帆将信将疑地放下心,說話間左右觀察一眼,要不是現在情況危急恐怕他會拉着師妹再多說幾句。
“楊師兄,後日你跟其餘同門按照我的法子離開就行,一路上我都會打點好。”計燦說完後就打算先離開。
楊帆一驚,“小師妹,魔界危機四伏,難道你後日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原先老魔君在位時,根本不會花費如此巨大的兵力和财力舉城大肆搜查,誰知最近萬魔司為何如此看重這事,不光一條街有數十條魔兵隊伍巡查,就連籍冊戶頭都有更嚴苛的檢驗方法了。
“我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回去。”計燦戴着面具站在暗處,楊帆多看幾眼,心中滿是一種對方背水一戰的蕭瑟感。
楊帆又是擔心又是敬佩:“小師妹,你的人情我記住了,等我跟同門回到紫霄谷時定求師尊前往蓬萊島道謝!”
計燦感受着現在有些喪氣的氛圍,出言調侃:“那楊師兄到時别再迷路了。”
之前那次的仙門大比上,就是紫霄谷的楊師兄走失了,最後還是大師姐去帶他們進來的。
楊帆聞言有時不自然,失笑道:“那時年少,所以……”
自從來魔界卧底至今,每天都是提心吊膽從不敢有半分掉以輕心,隻有今晚緊繃的心弦才得有半刻放松。
昨日打聽到萬魔司計燦大魔帶兵大肆搜查的時候他讓師弟們去城門看看情況,誰知剛走出兩條街就被來往檢查的魔兵吓回來了。
城門處甚至還有衛尉司的使君帶兵一位位檢查。
本來他以為沒命回去,沒成想不用拼死殊鬥就能替自己和師妹師弟們謀到一份機會。
“小師妹,我先回去準備一下,此事我輕易不跟他們說。”畢竟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多,危險也就越多。
“嗯。”計燦眼看着楊帆師兄進了巷中一戶普通民居,她則站在暗處觀察雙口巷的地形。
白日裡想的計劃都是紙上談兵,這種錯誤她不會再犯了,此次務必要處處妥帖。
還沒等看多久,那扇門又被輕輕拉開。
計燦隻以為楊師兄去而複返,沒想到出來的卻不是楊師兄。
現下這種風聲鶴唳的情形,怎麼還有卧底敢随意出來?
計燦本就疑慮,在看到他蹑手蹑腳的姿态時更是懷疑,于是便施了隐身訣跟在那人身後。
對方一路避着魔兵往偏僻處走,但是巡查的魔兵并沒有因為到了夜裡而懈怠,所以對方沒走出兩條街就被一隊巡邏的魔兵攔住。
魔兵用槍攔着,大聲道:“你是哪裡的散魔?登記了沒有,戶單呢?”
這聲将附近巡查的魔兵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那人很快鎮定過來,知曉自己逃不脫手中的戶單也隻夠應付簡單的檢查,面對這樣嚴苛的檢查肯定不夠看的。
“我有密報要告訴典獄司的使君們!”
他生怕說遲了會被魔兵的槍戟捅穿,連忙将自己的仙門令牌遞過去表明身份。
魔兵一看見紫霄谷三字,隔着面具都能察覺出震驚。
“居然是仙門的人!快快将他拿下!”
那人連忙搖手,“不不不,我是來救命的!白日裡典獄司的使君們不是說可以靠坦白救命立功嗎!”
魔兵相視一看,知曉這人應該是前來投靠魔族的仙門密探。
白日裡典獄司的使君同僚們找了數日,卻也都是妖界和冥界卧底,一個仙門的都沒找到。
原來藏這麼深!
不過再深又怎麼樣,還不是要斷尾求生,賣出同伴立功。魔兵上下打量眼前人,頓時對仙門更鄙夷了幾分。
還自诩什麼正道,正道不也是這樣嗎。
“行,将這個人類押起來,我先去萬魔司禀告典獄司的使君。”
遠處的計燦聽完那位仙友說的話,臉色都沉了不少。
她怎麼也想不到,琉韻的辦法如此奏效,竟然吓得連紫霄谷的仙友都能主動出賣同門。
得想個方法,否則楊師兄他們就完了。
計燦分身乏術,兩相權衡下她隻能先回萬魔司在琉韻得知消息之前截下這個叛徒,以免驚動上面的官員。
念及此她當即閃身回到萬魔司,剛走至萬魔司門前,就發現門口看守的魔兵向她親切地問好,身形語氣都有些熟悉。
“計君,夜已經深了,還要去典獄司處理公務嗎?”
計燦突然想起對方正是那日給自己駕馬車的魔兵,含笑詢問:“是你啊,你如今來正門當值了嗎?”
魔兵面具下未遮住的嘴角笑着,“嗯,托了計君的福。”
計燦說完後點頭,“不打擾你當值了,我在典獄司任職,以後有事可以去那邊尋我。”
說完後她略一示意後就邁進濃霧似的萬魔司正門。
等進入典獄司的時候她特地去監察督那邊繞了一圈,确定那邊沒魔才将自己府衙正殿内的燈盞點燃。
路上她思慮許久,還是給臨惟傳去口信,畢竟在彌羅城中除了秋娘,她可信的就隻有臨惟。
可秋娘擅長消息探聽卻實力不足難以應對突發情況,隻能讓臨惟去做了。
*
與此同時正在小院中擦拭彎刀的臨惟在收到口信後沒有絲毫遲疑前往書房,拿到東西後前往西街雙口巷。
這段時日他的功法都是經由計君指導,所以很快就能尋找到她刻意留下标記的印信。
臨惟扯了扯寬大的帷帽,前往站在門外伸手叩響。門内很快響起一陣窸窣聲,他透過門縫看見楊帆正警惕地盯着自己。
臨惟語氣冷冽,簡短道:“讓人統統上馬車,事發突然等不到後日了。”
計君既然能把自己當作心腹對待,将如此重要的事交待給自己,那他就算今日赴死也一定要做好的。
楊帆看見他身後裝着貨物箱的馬車後又對上小師妹的印記,便松下警惕叫人統統出來。
院落裡的人知道情況緊急,收拾好行裝後紛紛出來,但是很快有人發現不對勁:
“師兄,史栖師兄不見了,不知道去哪了。”
楊帆看着面前的五位師弟師妹,皺眉焦急道:“史栖有沒有跟你們說晚上要出去。”
“沒有,我們被叫醒後就沒見到過史栖師兄。”
楊帆不能用師弟師妹們的性命開玩笑,隻狠狠心讓他們都躲進暗箱裡,他自己則要留下尋找史栖師弟。
臨惟本就冷戾的眉眼背光時顯得越發可怖,緊接着他放出彎刀就近架在剛剛說話的師弟脖頸處。
“上車,我不喜多言。”
楊帆還欲說什麼,臨惟不言,指尖徑直将彎刀收緊,那利刃劃破脖頸滲出絲絲血痕。
楊帆見狀真是被吓到了,不知道小師妹從哪找到的這尊煞神,隻能連忙應聲鑽進暗箱。
等到人都藏好後,臨惟才将暗箱關好。
計君交代要将儲囊中的東西取出鋪放在上面做掩飾,等他看見一罐罐裝着丹藥的琉璃瓶,還有無數藥草時就知道了自己過會的說辭。
計君口信中那樣着急應該是片刻耽誤不得,于是臨惟不假思索地往馬車高懸處挂上了計府旗幟,一路暢通地往城門口駕去。
路上來來回回遇到數十支魔兵隊伍,但看見計府的旗幟後都是直接放行。直至城門口才被忌陣督守衛攔下,要求出示出城文書。
“計君府上出城有要事。”臨惟說完後将貨物憑單遞過去。
暗箱中的楊帆等人紛紛噤聲,握緊手中的法器想着如若被發現就同歸于盡。
在僵持之際從城門下來一位使君仔細查驗,楊帆六人聽到居然萬魔司的使君過來時,頓覺回去無望。
可是沒想到一向難說話的魔界使君在确認憑單上蓋章無誤後态度居然和善下來。
笑道:“計府首有什麼事盡管交待商通督那邊去辦,就不用府上私車去了。”
!!
暗箱中的人面面相觑,顯然沒想到是虛驚一場。
尤其是楊帆,壓根沒想到小師妹的假單居然準備得這樣厲害,都能騙過這麼多人,呢喃道:“蓬萊島的小師妹好生厲害。”
馬車前的使君将憑單遞給臨惟後又道:“既然是同為萬魔司做事,想必使君你也知道,不看上一眼的話我在我們府首那邊也說不過去。”
“不過既然是計府首的安排,那我們檢查也不會太冒昧的。”
使君說完後揮手讓魔兵過來,高聲交代道:“這是計府首的馬車,檢查手腳放輕些,如若是碰壞了什麼,就等着受罰吧!”
警告忌憚的意味盡在不言中。
楊帆他們感受到自己頭頂上傳來些響動,生活在彌羅城這麼久雖然聽到一些關于計燦的傳聞,卻不知道這魔頭在萬魔司居然地位這樣高。
萬魔司是魔族最為重要的地方,這位魔族新起之秀未來不可預估,這事回去後一定要禀報仙門掌門長老。
等到馬車上的箱蓋翻開後,使君和魔兵看見滿車的藥物時不由頓住,磕磕絆絆地感慨:“計君真是……為民之心天魔可見啊。”
“連在都城任職後都不忘堕魔域的散魔們。”
這等沖擊對于他們常年渾渾噩噩恃強行兇的魔界官場來說,真是前所未見感人肺腑。
等貨物箱蓋重新合上後,臨惟才駕起馬車離開彌羅城,出城時回頭望向萬魔司方向一眼便很快就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