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冬陽手上捏着幾串花環,應該是幫侄女拿的,萬小花兩隻手都抓着一把花,頭上還戴着花環,隻一雙眼睛紅紅的,瞧着像是哭了一場的樣子。
幾人撞上,走了一段兒柳欺霜才知道原因。
原來,萬小花被野蜂蟄了,但蟄人的是吐蜜的蜜蜂,倒是不打緊。
“疼得很,小叔還說我嬌氣,又不是蟄了他慣會說風涼話。”萬小花挨着柳欺霜後頭走,偷偷摸摸同人抱怨。
她小叔雖疼她,可也愛收拾她,她也不敢在人面前太嚣張,說人壞話得小聲點兒。
柳欺霜常年需要幹活兒,夏日裡自是沒少在草叢裡打轉,自然也被野蜂蟄過,他除了害怕牛角蜂其他的倒是不怕,也就疼一點罷了也沒大事。
那牛角蜂就不一樣了,若是被蟄了會感覺身體昏昏沉沉,且被蟄一口卻是全身都要腫起來,前年他去掰苞谷,不小心被牛角蜂蟄了,而且還是三隻,他整個身子都腫了,昏昏沉沉了好幾日。
那一回,他差點兒都以為他要死了。
聽着萬小花的抱怨,柳欺霜偷偷看了萬冬陽一眼,他覺得萬冬陽也沒有說錯,可轉瞬又覺得許是小花不耐疼,被蜜蜂蟄了也同他被牛角蜂蟄了一樣的疼。
幾句話的功夫,萬家到了。
柳欺霜将手裡的雞蛋遞出去,萬小花卻隻是愣着并不接過,還是萬冬陽點了頭她才笑着接了,之後同人道了謝,又喊人回來的時候喊她,她把籃子給人拿出來。
“嗯,我做完活兒回家的時候找你拿。”柳欺霜應了也就準備走了,哪料到眼前卻多了個編好的花環。
“拿着啊,愣着做什麼,你們小孩兒不就喜歡這個嗎。”萬冬陽催促的聲音就在耳邊。
柳欺霜聽罷伸手接過,很快走了。
萬冬陽瞧着人背影心裡有些不高興,那小哥兒盯着那花瞧了半天,倒是一眼沒看給他花的人。
......
柳家的水田在山腳下的大水溝旁邊,幾塊散田加起來有五分,他們爺孫兩個要來回兩次,才能将水田的肥灑滿。
農家肥料分了草肥和糞肥,糞肥多用于莊家拔苗之後催果用,草肥則是下種之前撒田地裡肥土。
但不管用做什麼,唯一不耽誤的是兩種肥料都是又髒又臭,不說小哥兒小姑娘,好些幹了多年農活的婦人都是嫌棄的,這種髒活兒基本都是家裡男人幹。
柳欺霜一邊往田裡撒着已經鋤的細碎的草肥,一邊想着方才短暫同行的萬冬陽。
萬冬陽今日穿着一套山青色的春衣,還紮了一條寸餘寬的封邊腰帶,他個子原本就高,一紮那腰帶顯得一雙腿更是長,他身形并不是肥壯的漢子樣子,他手臂大腿并不多粗,可瞧着就是硬邦邦的,感覺他有使不完的力氣。
埋頭看了一眼自己,膝蓋上頭頂着兩個比巴掌還大的補丁,褲管袖管已經被洗的泛白不說,還破損的不成樣子,挂了好些須線在上頭。
且不說這些,他還背着人人嫌棄的肥料,可萬冬陽手裡卻是拿着好看的野花。
“霜霜,沒肥了,我回去一趟。”
心裡想着事情,幹活兒倒是快,轉瞬功夫便是小半個時辰過去,背來的草肥沒了。
“阿爺,我去。”神思回來,柳欺霜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搖散,回去背肥去了。
隻是,等他背了肥回來時,柳阿爺便不讓他跟着幹活兒了,喊人去旁邊的大水溝那裡玩會兒。
眼下已是三月中旬,野地裡水溝邊的三月泡有熟果了,孩子愛吃那個。
柳欺霜擡頭看了天色,他們未時出門的,這會兒怕才申時呢,耽誤一點時間也好,免得早早幹完了這活兒,還得去幹别的,便笑着應了。“阿爺,我一會兒就回來,你慢點兒弄。”
“不妨事,這個不累人。”柳阿爺也樂呵呵笑了。
他喝了那幾副藥之後,咳疾好了不少了,身子舒服了也能有力氣幹活兒了。
柳欺霜出了水田之後,瞧見先頭放在田邊的花環,猶豫了幾瞬還是先去到水田邊的水渠裡,将雙手洗的幹幹淨淨,才将那個花環撿起來,往大水溝那裡去了。
這條大水溝自山裡流出,就連冬日裡水流也很大,沿路也不知道澆灌了多少農田養活了多少農人。
這水溝旁邊還有很多水麻樹和刺果叢,眼下這時節水□□還不能吃,也就三月泡會有幾個成熟的果子。
柳欺霜沿着水溝往上走了一段,瞧見了一棵油桐樹,如今正值花期,一茬茬嫩葉裡夾着大朵大朵紅蕊白花的油桐花,紮眼又漂亮。
柳欺霜去摘了野桑葉做袋子之時,順便爬到油桐樹下的大石頭上折了一枝油桐花,他将上頭已經盛開的幾朵油桐花摘了下來,插到了那個香葉花的花環上,那紫色小花做的花環,有了大朵的白色花朵點綴,瞬間漂亮了不少。
“真好看。”将花環拿到鼻尖輕嗅,味道還挺好聞,油桐花香味淡淡還帶着一點甜,香葉花的花香有着微微苦味,兩種花香一起還挺好聞的,一點不膩人。
緊張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無人之後,柳欺霜朝着旁邊水田去了,他蹲在田埂上将手裡花環往頭上一戴,然後怯怯看向水面。
今日,天色幹淨,水面成了一張巨大的水鏡,清清楚楚映照着田埂邊上的人。
水裡的那個倒影面龐白皙幹淨,一雙長着長長睫毛的眼睛裡盛着小心,察覺頭上的東西并不怪異,嘴角正有笑容綻出,耳邊卻有人聲傳來。
“喲,徐哥兒你也知道臭美了啊,這是恨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