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柳欺霜隔日給人送衣服,才知道萬冬陽和萬小花昨日怎麼跑去了大水溝那裡,也才知道,兩人昨晚還挨罰了。
王家夫妻兩個從萬家離開之後,兩人立馬就挨了收拾。
“我娘喊我對着牆站了一個時辰,腿都軟了也不讓我休息,我大伯采藥回來,拿了藤條給我小叔手心都打紅了。”
“萬冬陽被打了?”柳欺霜有些不敢相信,平日裡天王老子都不怕的萬冬陽能乖乖站着給人打?還是打手心?
這是幼兒啟蒙之時,被夫子懲罰的手段吧。
萬小花見柳欺霜不信,才仔細和人解釋了起來。
“我大伯生氣了,他不想做村醫,他說做村醫操心的事情多,可昨日家裡去了好幾撥人,哭的慘兮兮的,說是家裡沒錢了姜家的藥也不便宜,卻是喝了好幾服了也不見好。裡頭還有個小孩兒呢,我大伯不忍心,給人瞧了之後還是去山裡采藥了,回來就給了我小叔一頓打,還說往後再有人上門,若是求醫就不給他們進門了。”
柳欺霜聽着萬小花的抱怨好一會兒都沒回神。
他沒想到萬家大哥竟然不想幹村醫,做村醫多好啊,受人敬重也來錢,可比地裡刨食輕松多了。
柳欺霜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這會兒,晚風吹着兩人頭頂的油桐,鼻尖盡是甜滋滋的油桐花香,兩人拔了水溝邊的通心草,坐在油桐樹下編小玩意兒玩。
手裡忙着,嘴裡也沒閑着,萬小花又追着人說了半天昨日的事兒,細節全聽去之後,又對着柳欺霜一頓誇。
柳欺霜昨晚上倒是沒來得及去想昨日的事兒,如今再想起卻是一頓後怕。
昨日,他雖是沒有吃什麼大虧,卻也是驚險啊,若不是萬冬陽和小花正好來了這裡,他應該是跑不了的。
言語間,萬小花食指翻飛着手裡多了個草蜻蜓,柳欺霜盯着瞧了半天,誇道:“小花,你真厲害,我隻會編草鞋不會這個。”
“會編草鞋才厲害呢,這個算什麼。”萬小花把草蜻蜓給了人,之後開始忙活,不多會兒功夫手裡又有了個螞蚱,接着又把螞蚱給了人,之後還想編隻鳥兒,可惜到一半不會了。
“沒事,我小叔會,等我學會了再給你編。”話落,萬小花已經站了起來,還踮腳往家裡的方向一看。
時辰不早了,他們該回去了。
柳欺霜回去的時候,天色已擦黑,他原以為回去會被罵,哪知道他爹娘都沒罵他,他高高興興洗漱睡下,因為免了一頓打罵甚至做了個美夢。
夢裡,他爹娘對阿爺很好,也不會随意打罵于他。
之後一連半月,他爹娘竟是一改之前态度,對他和阿爺都好了不少,他們甚至不再分鍋吃飯,一家人終于吃上了一鍋飯坐上了一張飯桌。
“如果阿爹阿娘一直這麼好,萬家是不是就不會嫌棄我了。”小半個月過去,枕邊的花環早不成樣子,花瓣幹枯全掉了,可柳欺霜卻沒有扔掉。
他将掉落的花瓣收到了一塊布裡的包着,就放在枕邊,至于那圈光秃秃的花枝,被他挂在了床頭上。
這些日子,他爹娘對他都不錯,他便想着,若他不是人人嫌棄的徐哥兒,是有爹娘疼的柳哥兒,是不是就可以做萬家的夫郎,做萬冬陽的夫郎了。
柳欺霜的美夢到底沒有成真,又是小半個月過去,四月中旬一到,地裡的新土豆收成,他娘喊他給萬家那個姓林的外孫送些過去。
他送了土豆回來,他爹娘卻因為這事兒吵了起來,他這才知道,他爹娘這些日子對他和阿爺變了态度,果然是因為他的親事。
“徐家有什麼不好?你若真那麼嫌棄徐家,也不必同我過日子了。”徐仕凡這會兒坐在家裡台階上,他是直接坐在了地上,一雙腳還赤,因為剛下田回來緣故,腳上還有不少稀泥。
柳叢香聽得他這話已經紅了眼睛,“若不是要跟着你過日子,我用得着被全村子的人戳着脊梁骨罵?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柳欺霜原先躲在院子角落,之後偷偷挪步進了茅房,躲在茅房角落裡悄悄注意着外頭動靜。
聽到這裡,他心裡歇了氣。
因為他知道,定是吵不起來了。
柳欺霜倒是沒猜錯,兩口子話到這裡俱是沉默,半晌之後徐仕凡拉着人進了屋子去。
一進兩人房間,柳叢香就撲在床上嗚嗚哭了起來,任憑徐仕凡如何勸說,仍舊沒有一點退讓。
“不是你說的嗎,等咱們生了兒子,徐家就有咱們的一席之地了,咱們回去徐家,你便不是人人看不起的上門婿了,可如今這算什麼?
霜哥兒和大小子可是親兄弟啊,自古同姓還不婚啊,你和大哥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你們的孩子是骨肉至親啊,他們如何能成婚啊!
且先不說這個,若是往後咱們生了兒子,那兒子鐵定要是要遭人恥笑的!親哥哥是堂兄的夫郎,這算是什麼事啊,他怎麼有臉見人啊!”
柳叢香沒想到,徐家竟然還沒有歇了心思!
上回他們回去徐家,她婆婆就提了這事,可她想都沒想就拒了,為此還惹了婆婆不高興,硬是留了他們幹了七八天的活兒才放回來。
她原本以為,這事兒不會再提,因為着實是太過荒唐,哪料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同意了!
徐仕凡見妻子咬牙就是不松口,念着家裡哥兒年紀還小,親事還能拖上兩年,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緊。
但他早都想好了。
妻子不同意,不過是惦記着生了兒子回去繼承徐家,可他倆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能不能生都不知道,況且生了也不一定是兒子。
他自小就不被爹娘看中,這輩子最惦記的事就是讓他爹娘高看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