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争頓了一下,緩慢地從獸皮裡拱出來。他腦袋毛淩亂,一個耳朵被壓在獸皮底下,一個耳朵露出來。
燼看着動了動手指,沒有伸手。
“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都睡外面了……”
可是燼身上就跟裝了磁鐵似的,每晚都能将他吸過去。
白争争不自在地低着頭。
雖然睡着很、很舒服,但是他沒有邊界感。
小貓很小,像絨絨的一個球。
很乖。
燼很早以前就像摸一摸他的腦袋,但礙于兩人不熟悉,下不去手。
現在看小貓這個沮喪樣,沒忍住,掌心落在他頭頂。
兩人皆是一怔。
燼看着那雙黑色的眼睛,手動了動,緩慢收回手。
“我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你習慣了,其實我也習慣了。”
王很少表露自己的内心,但對亞獸人,似乎開口也不是那麼難。
而且作為一個長者,還是被亞獸人救了一條命的,他似乎也不該吝啬自己的話語。
至少能讓他好受一點。
小貓端坐地面,頭上毛毛被捋順了些。他尾巴落在爪前,仰頭還盯着人魚。
人魚說他習慣了。
小貓耳朵顫動,毛毛地下的皮膚又漸漸變成了紅色。
但這次不是丢臉。
他不好意思地動動爪子,又看到人魚包容的眼神,忙道:“我、我去忙去了。”
燼點頭,看小貓拱着獸皮衣跑了。
也剛成年,在王眼裡也還是個小孩呢。
早晨吃過飯,獸人們該幹活的幹活,該玩兒的玩兒。
白争争好歹從那尴尬的情況中緩和了過來,隻現在還有點不敢看人魚的眼睛。
冬季漫長而寒冷,在獸人們的努力下,洞中的工具也漸漸多了不少。
石刀、石斧已經做了幾把,藤編工具也有了幾樣,再有長矛、草繩、骨針,但凡缺的,都補足了。
林貓獸人住在海邊,也會在海中捕魚。
織漁網是每個林貓從小都學習的技能。
白争争為了讓幼崽們打發時間,去弄了不少毛草回來,給幼崽們随意擺弄。
這樣一日,便又過去了。
晚間睡前,幼崽們早早爬上石床。人魚仍在裡側,但他們卻不怎麼怕了。
白争争刻意等了一會兒,原想等着幼崽睡着了再上去,免得他們又當着人魚的面抱怨。
卻不想幼崽半點不給他面子,直接道:“争争,你别睡外面了好不好?”
白争争:“……”
不孝子!
“争争,你聽見了嗎?”幼崽聲音含糊。
都快睡着了還記得這事兒,說明這事兒确實給他們造成了困擾。
白争争頹然歎氣。
“聽見了聽見了。”
臉都丢盡了。
剛答應下來,幼崽就沒聲了。
白争争看着人魚。
燼本來打算閉眼,畢竟亞獸人臉皮薄。但沒來得及,正正好與他對上。
白争争不好意思,幹脆滾做個貓。
反正臉上有毛,人魚又看不出他什麼表情。
他跳上石床,在石床邊沿腳像被定住。
要不……趴下算了?
可跟前忽然伸過來一隻手。
白争争順着手看去。
“過來嗎?”燼緩聲道。
白争争狠狠撓了撓幹草,自暴自棄,腦袋往他掌心一栽,蜷縮成個球不動了。
燼将他帶到自己這邊,将他放在自己身側。
這期間白争争一直沒擡過頭。
燼收回手,摩挲着掌心殘留的溫熱,緩緩閉眼。
他給了亞獸人一個台階下,他應該不會太過難受。
燼這樣想,卻慢慢等着。等到一旁的幼崽不知換了多少個姿勢,才等來肩上的一抹柔軟。
那一瞬間,他自己都不知道繃緊的眉頭舒展開來。
或許是自然地側了一下頭,燼鼻尖挨着暖絨的毛,沉睡過去。
總歸是習慣了,挨在一起才覺得睡得才能舒坦。
*
天光明亮,卻好像更冷了些。
地上厚厚的積雪化了一半,樹枝上都能看到冒出來的新芽。
似乎已經是冬末了。
燼身上的傷完全好透,疤痕消散,魚尾透着潋滟的華光。
洞中,獸人們都緊張地看着他。
白争争削了根木頭當拐杖,放在人魚跟前道:“你撐着這個,慢慢來。”
燼此時坐在床沿,魚尾已經變作腿。
他腰間圍着獸皮,長發及腰,濃密絲滑擋住大半身軀。
他其實已經能下地走了,但獸人們緊張他,他也接受他們的好意。
燼杵着拐,緩緩站起。
白争争就立在他跟前,默默看着人魚越來越高。直到比他高了一個腦袋。
他微微眨眼。
得有一米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