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梁臾歎氣，吓吓他就算了，好歹是霍蘊靈的繼子，不能真把關系搞僵了，她又轉身坐下，“我可以拿出半小時聽你說心事，說完我們就握手言和，可以嗎？”

“你都知道些什麼？”林嘉燊的聲音悶悶的。

“父母失敗的婚姻和用甜品療愈心靈的兒子。”梁臾的總結簡單直白。

林嘉燊：“你說話真難聽。”

“那你要不要說？”梁臾作勢又要走。

“那年我七歲，她送了我這個生日禮物，”林嘉燊晃晃手裡的機器人，“讓我去房間裡玩，跟我說她去做蛋糕，機器人拼好了就可以去吃了。”他的聲音越來越沙啞，顯得很痛苦。

這份痛苦刺得梁臾的心也揪疼，“沒關系，不想回憶的話可以不用說，不用勉強自己。”她的語氣柔和了幾分。

“她可能低估了自己的兒子，也可能根本不在意我這個兒子，總之我拼得很快，興沖沖跑下樓，看見她和那個男人在廚房……”機器人模型被林嘉燊捏得嘎吱作響，“我再也沒吃過生日蛋糕。後來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拼得慢一點，再慢一點，我就不會看見，我不看見他們的私情就不會被戳穿，我爸媽就不會離婚，我就不會沒有媽媽。”

林嘉燊越說越痛苦，胸口劇烈起伏，到最後幾乎泣不成聲，“可笑吧，遭遇了這種事，明明知道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我還是幻想那個沒被揭穿的假象。到現在，就算她已經死了，我還是在幻想，我對自己掩耳盜鈴。”

原來是同病相憐，梁臾内心繃着的弦顫動。

“人活在世上就那麼點念想，保持點幻想怎麼了？”梁臾說。

林嘉燊猛地擡頭，“你不覺得我天真可笑，無藥可救？”

“你覺得自己天真可笑，無藥可救？”梁臾反問。

林嘉燊自嘲笑笑，“他們離婚的時候，一開始我祈求媽媽不要走，後來我拉着她的衣擺，問她能不能不要帶走弟弟，再後來，抱着她的大腿，問她能不能帶我一起走，不要把我和弟弟分開。後來我才知道，媽媽不再是媽媽，弟弟從來不是弟弟。媽媽隻愛弟弟，因為弟弟是她和那個男人的孩子，我恨透了他們。”

“但你還是幻想，幻想你是那個被愛的孩子。”梁臾探出手，觸碰他懷裡的機器人，“你想如果自己可以做好生日蛋糕，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

“你真有趣。”林嘉燊凝望着梁臾，黑暗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是稀世珍寶映在瞳孔中的晶瑩，“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是個無趣的人，嘴上很禮貌親切，其實都是在推拒，眼裡隻有工作，看誰都是甲方。我今天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會報複人，惡作劇成功了也會忍不住笑，還會說難聽的話，除了微笑還會翻白眼。”

無趣。梁臾心裡念叨這兩個字，現在的自己确實算得上無趣吧，她沒有反駁林嘉燊的話，“就算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作為大姐的娘家人，我不會容忍你破壞她的幸福時刻，你明白嗎？”

“你覺得我想破壞老林的婚禮？”林嘉燊不明白她這個想法是從哪鑽出來的，怎麼他們都這麼想。

“哦，不是。”梁臾若有所思，“那你就是單純想找我麻煩。”

林嘉燊沒回應。

“看來是了。”梁臾得出結論，“不知道我哪裡惹到你了，不過，你現在有把柄握在我手裡，你要是繼續這樣折騰我就告你家長。”

“切，你多大了還玩告家長這一套？”這是被梁臾當成小孩了，林嘉燊有些惱。

梁臾聳肩，一臉無所謂，“我比你還小幾個月呢，你早上不是看到身份證了嗎？”對付幼稚的人就要用幼稚的辦法。

“随便你。”

林嘉燊起身去開燈，咬了一口桌上的菠蘿，細細咀嚼後用力繃着嘴角強忍笑意，看樣子是味覺恢複正常了。

“看吧，我沒騙你。”梁臾也起身打算離開。

“等等。”林嘉燊叫住她，從冰箱裡拿出一個蛋糕，“早上做好空運過來的，你不是想吃嗎？嘗嘗。”

“你原本是想自己吃獨食嗎？”梁臾在吧台旁坐下。

“沒想好。”這是實話，想做蛋糕給梁臾吃這個想法這些天一直萦繞在他腦子裡，但怎麼讓她吃到确實沒想好，總之現在的情況不在他的設想中。

梁臾嘗了一口，“栗子餅幹底、普洱茶凍、紅茶慕斯，還有我沒嘗出來的嗎？”

“看來蛋糕胚的梅子味不夠突出。”林嘉燊默默記下梁臾的反饋。

“其實現在這樣很好了，風味過于豐富反倒有些沖突了。這款蛋糕叫什麼？”

“沒有名字，今早剛做的。”

梁臾細細品嘗着蛋糕，慕斯口感細膩，餅幹底增添了口感，就像做蛋糕的人，細膩中帶着點硬，正在走神，她聽見林嘉燊說：“你的戒指，是荊棘嗎？”

“嗯？”梁臾一愣，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左手無名指，随口回答，“不是，是鹿角。”

難怪微信名後面跟着一隻小鹿，林嘉燊張張嘴，還想問些什麼，隻見梁臾的手機忽然亮起，一串沒保存的号碼，梁臾瞥了一眼，直接挂斷了。

“不接嗎？”林嘉燊問。

“垃圾電話。”梁臾的語氣有些厭惡。

林嘉燊觀察着梁臾的反應，她好像不喜歡被問有關霍雲栖的事，提到香水的時候，提到戒指的時候，她都下意識很防備，看來他們夫妻感情也不怎麼樣嘛，林嘉燊轉換話題：“你為什麼做這行？我是指婚慶。”

“這個啊……”梁臾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另一個沒保存的号碼，梁臾拿起手機，對林嘉燊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這通電話持續了将近一刻鐘，梁臾返回時，林嘉燊已經将屋内的狼藉收拾完畢，窗邊的綠植逐一歸位，趴在窗台眺望外邊的風景，雨停了。

“你剛才問我什麼？”梁臾問。

“我問你為什麼會做婚慶。”林嘉燊重複自己的問題。

梁臾在他對面坐下，“和你一樣。”

這算什麼回答？也太敷衍了。但林嘉燊這次學乖了，沒有表露出不滿，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我們這算是握手言和了吧？”梁臾朝他伸出手。

林嘉燊猶豫一瞬，握住她的手，“握手言和。”

兩手相碰時，他又想起了下午梁臾的指尖劃過眼角時的悸動，他改主意了，他想得到梁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