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再左邊一點點……”雲婼端詳兩下，正了，她讓韓岐下來。

韓岐近些年少有自己貼春聯的時候，一個人過年且到處都是飯局，如果不是阿姨會幫忙貼，他家裡恨不得沒有春聯。

他回想一下剛才的場景，有種他擁有一個家的錯覺。

“想什麼呢？”雲婼讓韓岐回神，手上拿着窗花，“還有福字，快點。”

韓岐便笑着跟上，他今天聽雲婼指揮。

終于把家裡收拾得像過新年，時間已經來到下午，今天是除夕，晚上要準備年夜飯。

雲婼和韓岐休息了會兒，自告奮勇今晚掌勺。

韓岐想了下自己的手藝沒跟雲婼争，不過可以幫忙備菜洗碗。

兩個人互相幫對方穿了圍裙，高高興興去了廚房，絲毫看不出要做家務的辛勞，隻有對新年的渴望。

或者說，因為有了身邊的人，所以做什麼都很高興。

雲婼今天已經可以控制情緒了，起碼不會對着韓岐發愣，她從冰箱裡把食材拿出來，雖然隻有兩個人可畢竟是年夜飯，總要多做幾個菜。

韓岐在身後靜靜看着，眼裡一直含着笑，隻是随着雲婼食材的拿出那絲笑意有些凝固。

“怎麼都是我喜歡吃的？”雲婼合上冰箱門後他問道，随手拿起島台上的香菇。

雲婼“啊”一聲，過了一秒很自然回應：“當然要做你喜歡吃的菜，年夜飯都不能吃上自己喜歡吃的多可憐。”

韓岐放下香菇：“不做你的？”

“我跟着你吃就行了——我是說，這些我也喜歡吃。”

韓岐扯扯嘴角：“這麼照顧我？”

雲婼嗯嗯。

韓岐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像是打趣，他忽然說道：“隻做我喜歡吃的，像是心虛求原諒的表現，雲小姐，你是不是做壞事了？”

雲婼放在身側的手用力捏緊，力求臉上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慌亂，她鎮定道：“沒有，想什麼呢，做你愛吃的還不好？”

韓岐緩慢點點頭：“嗯…挺好。”

背過身，他收起笑。

雲婼以為僞裝得很好，可這麼久的相處他早已了解雲婼。若真沒有事雲婼會立即打趣回來，而不是一本正經回答他的問題。

雲婼有事瞞着他。

韓岐又想起昨晚的推斷。

——雲婼可以來，也可以離開。

閉上眼，他把情緒整理好，先準備年夜飯。

與他背對背的雲婼情緒也不太好，韓岐發現什麼了嗎。

她的僞裝功夫确實不到位。

因着剛才的插曲，接下來兩個人都沉默不少，當晚，兩人開着電視一起吃年夜飯。

桌上擺滿了菜肴，韓岐把酒給雲婼倒上，雲婼接過先喝了一大口，韓岐讓她悠着點。

“現在才七點，距離跨年還有五個小時，你現在喝醉了待會兒怎麼跨年？”

雲婼嗫嚅兩下，最後乖乖放下酒杯：“對，還要跨年。”

第一次和韓岐一起跨年。

“我還是第一次有人陪着過年。”韓岐說笑道，打了個補丁，“不算孤兒院那些年。”

“那你開心嗎？”雲婼問。

韓岐久久看着雲婼，最後說“開心”：“這麼多年最開心的時刻。”

接着他話鋒一轉：“不過想想以後還有很多個新年，肯定會有更多‘開心’的時候，難得的對未來有了期待。”

以後？雲婼埋頭又喝了一口酒。

韓岐看着放下酒杯：“除非明年的新年沒有你陪在身邊了。”

雲婼被嗆到。

她趕緊去拿紙巾，分不清韓岐是試探還是随口一說。紙巾離她遠了些，韓岐自己抽了走到她身邊。

“怎麼了？”他給雲婼擦着嘴角，眼神深深看入雲婼心裡。

雲婼搖頭：“不小心而已。”

韓岐沒說話，仔細看過雲婼，确認雲婼沒事了才坐回座位。

客廳不算安靜，電視作為背景音傳進兩人的耳朵裡，一群人送祝福的話傳來，雲婼手指動了動，差點又想端起酒杯。

“吃菜啊。”她招呼韓岐，故作輕松，“準備了一下午，看看好不好吃。”

“你做的當然好吃。”韓岐夾了一筷子菜，蔬菜的清甜和肉類的滑嫩混合在一起，很有手藝的一道菜。

他看向雲婼，發現雲婼有些食不下咽。

隻是機械的夾着面前的菜，和以往輕松的氛圍完全不同。

心下歎口氣，雲婼真的很不會說謊。

這種情況他怎麼會發現不了異常。

“阿婼。”放下碗筷，他徑直問道，“你有事瞞着我嗎？”

雲婼茫然擡起頭，嘴裡的菜嘗不出味道。

“你有事瞞着我嗎？”韓岐又問了一遍。

雲婼把菜咽下去，想說沒有，可七天後就将離開，時間太短了，說“沒有”的意義在哪裡。

她陷入糾結，韓岐卻已經明白。

“不要逼自己了。”不會說謊的人哪哪兒都是破綻。

韓岐起身喝完杯中的酒，再次來到雲婼身邊，他在雲婼面前蹲下身，視線和雲婼對上：“告訴我，你要離開了是嗎？”

雲婼睫毛一顫。

韓岐的心沉入谷底：“你想從我身上得到的，已經拿到了？”

——追求你是因為有利可圖。

雲婼圖的“利”是韓岐的愛，她确實拿到了。

她艱難點頭。

韓岐握住雲婼的手，暗笑自己有病，都這種時候了，第一反應依然是感受雲婼手掌的溫度。

他怕雲婼冷到。

“一定要離開嗎？”

雲婼繼續點頭。

“那，”韓岐強行逼自己問下去，“什麼時候走？”

雲婼張了好幾次嘴，韓岐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逃無可逃：“七天後，我想陪你過完這個春節。”

韓岐沒說話，隻是握緊了雲婼的手。

他不是不憤怒，明明幾天前雲婼才向大衆公布了他們的關系，雲婼說過隻要他，隻在乎他，那麼堅定的選擇了他。

隻是這憤怒和雲婼比起來，不值一提。

對于他來說，一切都太突然，沒有更多的時間給他消化。

他最後為自己争取：“即便我阻攔，你也要走嗎？”

雲婼紅了眼，她抱住韓岐，淚水瘋狂湧出，卻說不出一句話。

她一定要走，她說過，相同的坑絕不踩第二次。

韓岐也想到了這句話，他恍然，原來雲婼早給過他提醒。

他撫上雲婼的頭，緊緊擁着雲婼：“你還是太過善良，明明故意接近我，還給我提示。”

雲婼和孟庭墨說清楚那晚，他在雲婼身後看着雲婼講電話。

當時隻以為雲婼是不踩兩次孟庭墨的坑，現在才懂，原來是不踩兩次愛情的坑。

他不知道雲婼從他身上得到了什麼，孟庭墨說雲婼是為錢接近他，可他的錢一分沒少。

他唯一給過雲婼的，一份工作，一份真心。

雲婼緊緊靠着韓岐，雙手揪着韓岐的衣擺，韓岐的懷抱一向很有安全感，遇到任何事，隻要韓岐在，似乎都可以解決。

她閉上眼，能聽到韓岐壓抑的呼吸。

“既然要走，”韓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句話說的無比艱難，“今天就走。”

雲婼驚住，猛地擡起頭，又被韓岐按回去。

她沒錯過男人紅了的眼眶。

“你聽我說，我不一定每天都有這麼好心，願意放你離開。”

“而且，今天是除夕，還不算新年。”韓岐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新年，所以雲婼不必陪他，曾經擁有比從未得到更令人痛苦。

“所以，你要離開今晚就離開。”

雲婼聽懂了韓岐的話，她在韓岐懷裡點着頭，終于感覺到腦後壓着的手力度降低。

她從韓岐懷裡出來，韓岐臉上沒有笑意，隻有平靜。

看着她滿臉的淚小心給她擦拭着。

“你已經安排好了？今晚離開不會有問題？”

雲婼深吸一口氣：“嗯，可以走。”

“好。”韓岐似放下心，“那我就不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