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離譜了,太離譜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垂下頭瘋狂攪弄着雙手的食指,尉遲雲空支支吾吾地說道:“老闆,你們這邊,呃,我是說,能不能……”
“什麼?”老闆娘放下手中的東西,仔細聆聽他的話。
尉遲雲空一陣語塞,他實在說不出口,他現在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死了算了。
以工抵債這種話怎麼能從他嘴裡說出來呢,早知道跟家裡鬧翻會那麼狼狽,他下次離家出走前一定好好琢磨琢磨!
就在老闆娘歪着頭等他後話的時候,突然出現的人短暫地緩解了他的尴尬。
“老闆娘,老樣子。”
漆宴進店直接給老闆娘一句話,随後找了個空位坐下。
“漆老闆來啦!”老闆娘樂呵呵地說着,朝後面的廚房喊了句:“老胡來一碗牛肉面,要粗面,不要香菜,多加一份牛肉。”
正在後廚忙活的老闆聽見聲音,将臉湊到小窗口,大聲招呼道:“漆老闆今天很忙嘛,來得比平時晚。”
小店就是這點最有意思,常客會跟老闆混成熟識,談不上多親近的關系,卻總能扯上幾句家常。
老夫婦知道漆宴在附近開公司,雖然不清楚他做什麼行業,漆老闆這個玩笑般的稱呼倒是保留了下來。
“最近工作有點忙。”漆宴扭過頭,對老闆爽朗一笑。
“忙好哇,忙代表生意好,生意好公司才能越做越大。”老闆娘笑着接完話,才想起來對面還站着個話說到一半的小夥子。
“哎,小夥子你剛剛說什麼來着,阿姨把你忘了,不好意思啊。”老闆娘和善地問道。
話題回到尉遲雲空身上,他恨不得自己已經死了。
既然都忘了,怎麼就不幹脆忘個徹底,當他這個人不存在呢!哎……
“阿姨,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呃,其實是我的手機……”尉遲雲空吞吞吐吐了半天,愣是沒說出重點。
誰叫他既沒有勇氣吃霸王餐,又沒有膽子直接跑路,想提出以工抵債還覺得丢人。
“小夥子。”開店多年的老闆娘見多識廣,一下子就看破了他的僞裝。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啊?”老闆娘關心地問道。
來自陌生人的一句關心差點讓精神緊繃的尉遲雲空流下眼淚來,他小聲咕哝道:“對不起阿姨,我沒有帶手機出門,身上也沒現金……”
說完這句話,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老闆娘的臉,生怕人家下一秒報警給他抓了。
“嗨喲,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老闆娘還是樂呵呵的,笑着擺擺手說道:“混社會的誰不會遇到點困難呢,今天這碗面就算阿姨請你的,不用付錢了。”
“诶?”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複讓尉遲雲空一愣,他剛打算提出在廚房一天碗抵債來着。
“他的面記我賬上吧,我一會兒一起付。”旁聽了前因後果的漆宴突然出聲說道。
尉遲雲空驚訝地扭頭望向他,隻見對方是一個三十歲西裝革履的男人,怎麼看都打扮得跟這家店格格不入。
恰逢此時,面館老闆端着漆宴的面出來,往桌上一放揶揄道:“漆老闆的老毛病又犯了,動不動就替人解圍,你之前壓在我這裡的二十碗面錢還沒發完呢,今天這錢我不收你的啊。”
“這不是沒事積點德嗎,都是開門做生意的。”漆宴不置可否地說道。
“是啊,都是開門做生意的,偶爾也讓我積點呗,今天這小夥子的飯錢我們請了。可别說我們這種小本經營,你看不上啊。”環顧一圈,店裡也沒其他客人,老闆一屁股坐在漆宴對座。
“你們兩個呀……”老闆娘看着他們兩個,露出無奈的笑容。
尉遲雲空站在原地,他的危機就怎麼解除了,在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之前。
嚴格來說,隻是解除了一部分,眼下還有更大的挑戰等着他。
為了逃避家族聯姻一氣之下學美劇裡的角色丢掉銀行卡和手機試圖獨立生活,然而才剛剛十六個小時,他就差點把自己餓死,如果不是遇到這家面館裡的好心人……
尉遲雲空再一次提醒自己,柿子不應該挑軟的捏,但他剛剛回國,國内沒有熟人,唯一可以求援的隻有剛剛幫助過他的老闆娘了,也許……可以試試?
“阿姨,你們這邊還招幫工嗎,什麼工作都行,我什麼都能做。”他咬了咬牙,對心目中的準好心人提出援助。
“啊?”老闆娘微張着嘴和老闆交換一個眼神,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小夥子,你是不是真的遇到什麼困難了,你跟阿姨說說。”
“我……”尉遲雲空欲言又止。
他總不能告訴人家,他是為了躲家裡安排的聯姻離家出走吧?到時候就算不被扭送警察局,一個電話他爸就派人把他押送回去,那他這十幾小時的苦不是白吃了?這可不行。
他嘴一癟,裝模作樣地抽泣着。
“阿姨,其實我被家裡人賣了……”
謊話張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