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話一出,傅雁聲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那一跪,閻尋似乎看到了曾經恣意飛揚的少年,策馬奔騰。
傅雁聲本人心裡如何想的,大家不清楚,隻見他面色蒼白地說道:“皇上明鑒。兩個孩子是我的親骨肉,從今往後,也隻是傅家傅雁聲的兒女,其母早逝,我這個當父親的,自然是将他們帶在身邊撫養的好。”
小孩兒兩個也有四五歲了,自然聽得明白大人的話,更是懂得什麼叫“早逝”。
于是,衆多大人還因為傅雁聲的話愣住時,他們兩個倒是哭喊起來,“娘死了嗎?爹爹,你騙人的對不對?”
傅雁聲的女兒傅以真壓着哭腔問,那悲傷、恐懼又壓抑的小嗓音,讓傅雁聲眼裡瞬間灌滿了淚水,“是啊。你娘早早去了天上。等真兒跟霖兒都滿頭白發,走不了路了,就能見到你娘了。”
兩個小孩兒一時間被傅雁聲講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哭着嚷嚷:“我要見娘,不要變老人~”
本應是沉悶的氣氛,被兩個小孩兒我話給驅散了。就連秦裕臉上也露出了點笑容,“既然他們的娘死了,那就該厚葬,入了族譜。讓後人記住。”
一句話就把“錦司司”定了“生死”。而且他這樣的說話,明擺着是讓傅家謹記兩個小孩兒的娘,可以是任何女人,但絕對不能是錦司司,并要記得為何。
這個敲打,看似溫和,實際上卻是鋒利無情。
傅雁聲心底裡,有那麼一刻,他想搖頭的。可看着自己的一雙兒女,還有眼前為他冒險說好話的閻尋,理智占據了腦海,堅定地點頭,“是。”
秦裕也暗地裡松了一口氣。
傅雁聲也是自己看得順眼的人之一,又跟閻尋救了自己,又恰逢此時用人之際。他真的不想弄丢這麼一個人。既然他能想開來,自然是皆大歡喜。某個小子也不會與自己生了間隙。
秦裕這般想着,就看向眼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閻尋,笑了:“你若是這次能進一甲,那麼傅家之事,到此為止。以後隻要他父子三人沒有摻和半點其中,我就不追究。至于其他的,按罪處罰。”
按罪處罰,那就是該處死便處死,該流放便流放了。可是一點都不仁慈。
閻尋大喜,“謝皇上大恩!”不管将來如何,現在皇帝說出話來了,那就是多了保障。隻要給他們時間,把錦家一舉殲滅,那就不會威脅到傅家了。
傅雁聲也是感激涕零。其實設身處地想想,若是他站在皇帝那個處境,被逼得差點命喪亂刀之下,他可能沒有秦裕那麼的大度呢。
所以,此刻的他,也是真心感激皇帝,更是感謝閻尋的盡力相救。如果沒有閻尋,後果,他根本不敢多想。
事情了了之後,閻尋他們被秦裕趕出宮了,勒令閻尋好生溫習功課,争取拿個頭名。
閻尋心中無事,自然也是欣然應允。
時間就這樣悄悄過去。
新歲(春節)之後,很快就到了陽春三月。
正是會試的大日子。
這天早上,閻尋早早起來,坐車去了貢院。會試一共三場,每場三天,三場九天,就這樣似是渾渾噩噩,又像是清明地過去了。
閻尋也不知道怎麼結束,隻知道自己腦瓜子一直緊繃着,直到走出貢院大門,被傅雁聲扶着躺進馬車,他都覺得蒙蒙的。回去簡單地洗漱一番,又囫囵用了飯菜,一頭倒進被窩裡,睡了一天。
醒來後,閻尋還是暈乎乎的,有點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今日是何時的感覺。直到聽到院子裡傳來聲響——
“山長,您老擔心什麼呢?那麼一個壯小夥子,大夫又是把過脈的,何愁他餓着了?”
“他與你不同,你從小練武,每一日放下,身子骨自然好。他小時候吃過苦頭,後來半路出家學個一招兩式的,也是擺個樣子,哪裡能強身健骨了?又加上讀書費心神,可不得注意點?”
閻尋捂着被子,聽着這些話,嘴角悄悄地咧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