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以前隻是聽說過所謂的漂沒,但有心腹說這是正常的,且朝廷發放糧饷時,總會超出一些,以保證最後将士們拿到的,符合朝廷預想。所以他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如今倒是叫知曉了這其中的禍根,也叫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這樣的問題再積攢最多十幾二十年,怕是會天下大亂。
“愛卿可有什麼法子,來杜絕這樣的情況出現?”
閻尋抿嘴,“皇上,這樣的事,我也是暫時毫無頭緒。您是沒看到,臣今日捅破了這層遮羞布,就惹了衆人怒氣。”若是再提出什麼法子來,怕是會跟那些變法的一個下場。自古以來,提出與推行變法的,都沒有好下場。至少現在他沒有能力保證自己與親眷好友的安危之下,不會貿貿然提出什麼法子,隻能是這樣揭開遮羞布,警告那些人不要太過火。
皇帝聽了,也不生氣,他也是知曉閻尋或者有些想法,但不管什麼想法,終究抵不過某些人良心泯滅。為了保住自己看好的臣子,皇帝也不逼着他回去寫折子呈上具體的決絕方法。
閻尋看皇帝歎氣,心裡還是将自己心中所想咽回去的。皇帝不是吃素的,既然知曉了具體情況,就必定會有辦法改善這個情況。
又過了一日,身負皇命帶着糧饷去安撫邊關将士的鄧大人被皇帝親自下令剝奪官職,流放兩千裡,抄沒其家中财産,其親眷雖之去其流放之地,三代以内不許科考為官。
皇帝已是留下了鄧大人一命,并且沒有要求其家人全部流放,也算是看在沒有造成戰事失利的份上,留了他與親眷一條性命。隻是丢了财産與三代不能入仕,也足以震懾了那些貪得無厭的人。畢竟身無分文地去了蠻荒之地,能活下來就算老天保佑了,還想三代之後入仕,簡直是癡人說夢。這誰不怕?
一時間,朝堂上安靜了許多。那些想找閻尋麻煩的,都暫時收起了爪子,等待時機到來再懲戒他。
回到京城,自然是要去看傅雁聲的。
看着門可羅雀的子爵府,閻尋忽然有點不敢去敲門。
傅雁聲此前遭遇,若是沒有遇見自己,是不是會好點,或者不會被皇帝賞識,那錦司司可能就瞧不上隻是江湖遊子的傅雁聲?
正當他走兩步,又停一步的時候,小角門忽然從裡面打開來了。
隻見一個兩眼無神的四十歲左右的門房走了出來,見到閻尋臉色不大對勁,又見他面容有些黑,穿着也并不華麗,便不由得心生不喜,“喂,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地在子爵府前走動?”
閻尋看着這有些嚣張的門房,劍眉一擰,“昨日就送了拜帖過來。你進去跟你們爵爺說,閻尋來訪。”
閻尋?門房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可總覺得眼前這人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或者是打秋風的也說不定。于是他便不大樂意去送信,“你說送了拜帖,我就信了?去去去,一邊去。我們爵爺可不是你想見就見的。”
閻尋在邊關待了許久,脾氣已有些直,故此見這門房如此讨人煩,當即撥開他的手,徑直就往門内走,不料被他抓住了手腕,“來人,有人強闖子爵府,快來人将他抓到京兆府那邊去!”
門外幾個侍衛模樣的人從門内跑出來,正要拔刀,卻聽見有個人驚呼,“閻公子?!真的是你!”
竟然還有人認識自己?閻尋定睛一看,覺得沒什麼印象。
那侍衛激動地上前,“在下曾是爵爺身邊的護衛啊,您不記得了嗎?”
閻尋想了想,倒還真的從腦海中找到了對應的人。
這下子,可算是有認識的人了,閻尋急着見傅雁聲,便不多寒暄,隻是往府裡走,“傅大哥現如今可還好?身體如何?侄子侄女如何?”
那人叫旁人去通禀傅雁聲後,便回道:“回公子,我們爵爺與小小姐還有小公子都很好。因着您來府裡具體時辰還沒定,他今早上早早起來,就想等着您來。誰知他方才竟是歇着了,您就碰巧來了。”
閻尋點點頭,根本沒有在意傅雁聲沒有出門迎接,更何況是自己沒有定下具體的時辰,自然不能責怪對方沒有足夠重視自己的到訪。
還沒走到一半,便看在走過長廊,穿過一個月洞的時候,看見一個胡子拉渣的男子疾步而來。其身上的褐色衣裳,像是挂在衣架子上,空洞招風。
“傅大哥!”
“尋弟!”
哥倆都朝對方走去,雙手對執,均是紅着眼,旁的話,卻是沒能說出來。
等兩人情緒平複了些,這才一起往傅雁聲的待客書房而去。
落座上茶後,傅雁聲才急急地問:“尋弟,你才從宮裡出來吧?皇上可是知道你來府裡?”
“傅大哥放心,皇上允許我來看望您的。”
“那就好。”傅雁聲長長地噓出一口氣,“這次回京,要待多久?”
閻尋看向他略帶期待的眼睛,“最多再呆十日,便要回去。”
說完,兄弟倆又無言相對起來。
随後,還是兩個孩子過來,閻尋才想起今天來這裡的再一件要事,“我問過皇上了,以後我侄子侄女,可否自由地在京城活着,永遠記得大秦與皇上的心意?”
傅雁聲與一雙兒女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閻尋,“皇上他有何吩咐?”
他不大相信,皇上真的對自己兒女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