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三人目光呆滞得看向這邊,穆叢峬察覺到炙熱的視線,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便吓得三人連忙收回目光,不敢再擡頭看去。當他看向顧時晏時,眼神如春水般溫柔,嘴角含笑,與剛才的冷冽判若兩人。
雖然不知道穆叢峬給自己剝蝦出于何種目的,但本着不浪費食物的原則顧時晏還是慢慢夾起放入嘴中,那小山似的蝦仁也随着顧時晏的動作越來越少,直至見底。
見眼前的少年将自己剝的蝦吃了幹淨,穆叢峬面上的微笑愈發明顯。“這蝦性溫,多食易上火積滞。小郎若是喜歡,那我下次接着給小郎剝可好?”穆叢峬語氣如同帶蠱一般,蠱惑人心。
堂堂帝王怎得跟話本裡面的男狐狸精一樣,顧時晏暗自感歎。好在他定力強大,并沒有被蠱惑,“怎好次次都勞煩尊駕,這平日裡是弘亭的差事。若非他被您的手下帶走了,也不至于要讓您屈尊降貴親手做這樣的事情。”
“我年長小郎幾歲,小郎喚我六哥可好,這樣也不顯得生分。再者,給小郎剝蝦算不上勞煩,見小郎歡喜,我心中也是歡喜的。”穆叢峬語氣虔誠,像是為神明獻上忠誠的信徒。
顧時晏再次被這位帝王的無恥所震撼,喚他六哥?就是不知道他對自己那些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是否也是這樣,皇室之人,哪怕是親兄弟間又有幾分真心,更何況是他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過客。
“好呀,六哥。”看在穆叢峬勤勤懇懇給他剝了這麼多蝦子的份上,顧時晏決定滿足他這個小要求。
殊不知他這聲六哥讓向來冷靜自持的帝王亂了心神,少年的聲音如同溫暖的春風吹散冬日的風雪。穆叢峬的臉上顯露出難得的驚慌失措,隻一瞬,他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少年因為孫昂調戲一事發怒,不知是否會因此厭惡龍陽之癖,想到這裡,穆叢峬的心中對孫昂愈發不滿。
以至于後來的某次宮宴上,孫昂随父入宮面聖,他能明顯感受到帝王目光裡的厭惡。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穆叢峬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試圖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失态。顧時晏見狀,便沒有再說些什麼。
直到二人用完飯,也沒有再說一句話。顧時晏平日裡有午睡的習慣,今日剛準備回房小歇,就被穆叢峬以剛用完膳不能睡覺的借口攔住。顧時晏自是不願被人管教,可這次就連弘亭都認可穆叢峬的說法。
顧時晏無法,隻得不情願得和穆叢峬出門進行以消食為目的的散步。
二人在繁華的城池中漫無目的地四處走着,可走着走着二人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江南之地自古富庶,土壤肥沃,河流水域衆多,交通發達,貿易往來頻繁,興定郡作為江南首府更應如此。
可一路走來,路上的乞丐随處可見。乞丐身上的衣物破爛不堪,隻能勉強蔽體,個個面黃肌瘦,隻剩下皮包骨。穆叢峬見狀雙手緊握,不怒自威,這些都是他的子民,可如今居然變成了這樣。
坐落在興定郡的淮王府富麗堂皇,當年先帝為了彰顯對幼子的寵愛,各種各樣的稀世珍寶如流水般賞賜給了淮王。據暗衛來報,淮王府中姬妾成群,日夜弦歌不絕。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至于這興定郡郡首,怕是早就暗自投靠到了淮王門下。這三郡百姓用血汗堆起的稅收,成了當地父母官孝順上級的禮品,當真是諷刺啊。
二人一路走到府衙前,此時正有一群書生圍在府衙前想要闖進去,卻被官兵攔住去路。
為首的那名書生高喊:“我的多名同窗失蹤數月,我們多次報案官府卻置之不理。直到一具具屍體出現在河流之上,被人打撈起來,官府才開始調查,最後卻隻一句失足落水便草草結案。究竟是失足落水,還是被人刻意謀殺 ,大家都心知肚明。官府是沒有能力調查此案,還是畏懼幕後主使的權勢不敢調查,你們自己心中清楚。”
“籍安然曾被先生誇贊有狀元之才,淮王便起來招募之心。一日詩會上,淮王向安然兄發出了邀請,安然兄一心為國,淮王荒淫無度,自是入不了他的眼。安然兄隻是說了一句:‘詩書萬卷,緻身須到古伊周。我心在國,還請淮王殿下見諒。’第二日,安然兄便在家中失蹤,直到前日屍體才被漁夫從河中打撈起來。”
“那些失蹤的學生大多也是拒絕了淮王的人,威壓之下,大量學生投入淮王門下。可我等不願屈服,我們隻是想為死去的同窗讨要一個公道。若是你們不能給,那我們便去京城告禦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