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卻沒對上那張臉,而是隻看見了對方回過頭和其他人交談的背影。
“池淮穆同學。”
叫了全名,音咬得很重,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被叫了名字的後者不慌不忙,甚至在幾秒鐘之後才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看着溫錦年微怒的眼眸,臉頰上的笑卻依然沒下去:“嗯?隻是不小心碰到了,溫同學很介意嗎?對不起。”
這個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還刻意把對自己的稱呼給換了——夠能裝無辜的。
“我隻是覺得我們好像得談一下了。”
開學典禮恰好結束,所有的學生都在解散往教學樓走,倒是有幾個同班的駐足,好奇地看着新來的轉學生和以往班裡人緣最好的同學起沖突,個個猶疑不定,竊竊私語。
溫錦年承認自己是有點被沖昏了頭腦。說實話他很少生氣,一是生氣傷身,二是生氣真的容易讓他頭暈眼花有時還會失智,三是雖然自己的淚失禁好了很多,但情緒上頭眼淚就是會往下掉,止不住的那種。
就比如當下的情形,他的确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他想自己的樣子肯定很奇怪,畢竟一個人面無表情地掉着眼淚還和人對峙是很少見的事。可是溫錦年不打算松口,因為他覺得對方也不會就這樣算了。
果然,很快他就聽見池淮穆笑了一聲,聲音很輕地說着話,像是有意說給他一個人聽:“溫同學,比起在這裡對峙,我覺得找老師才是上策。”
言下之意,就是把他默認為了隻會找老師打小報告的那種好學生。
“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情可以先放在後面,”池淮穆還在說,溫錦年隻能分神去聽,“比這件事情更糟糕的應該是我們的位置吧?我想或許你看到我的背影也不會很開心吧?畢竟你是助人為樂、敢于和我這種惡人鬥争的好、學、生、啊。”
“喂,溫同學池同學,你們在幹什麼呢?上課時間在操場逗留可不是什麼值得誇獎的事情啊。”
林韻秋來得很及時,把溫錦年即将爆炸的那一點心思給巧妙地撫平了。池淮穆好像又笑了一聲,不過見老師插手也有所收斂,不再有過多的言語和動作。
冷卻的戰場比硝煙彌漫的戰場更難解決,于是林韻秋不打算直接切入主題,而是關照了一下身旁的新同學:“溫同學,不是說好來我辦公室的嗎,這是搞忘記了?”
是真的忘記了。
都怪這個讨人厭的家夥,不然他也不會這麼輕易就忘記和老師的約定,也不會這麼輕易地動怒然後掉眼淚……
“對不起,老師。”
聽着聲音沒什麼波瀾,沒想到轉過臉來後那臉上淚水縱橫,眼眶泛着微微的紅,看得林韻秋吓了一大跳,連忙拿着紙巾往他手裡塞。還沒掏出來多少,旁邊的池淮穆突然又發話了:“老師,我有事情和你說。”
溫錦年低着腦袋默默處理眼淚。模糊的視線盯着腳尖,腦子在飛速運轉,卻沒能組織成一個完整的思路。他也不是很想再說什麼了,假如是換位置的話,如池淮穆所說——他也很樂意。
韻秋忙着安慰學生,這會兒隻能分出點心來耐心地問池淮穆:“池同學,你想說什麼?”
“我想我得換坐。”池淮穆看了一眼旁邊用紙巾擦眼淚的溫錦年,眼裡的情感豐富,但絕對不是憐憫或者溫和,“我和溫同學在開學之前就有一些誤會,現在我們兩個的觀念并不是很相同。”
林韻秋停住了動作。
時間仿佛靜止。
在安靜的時間裡,溫錦年有一瞬間都不是很想待在這,甚至都想好了,一甩手往教學樓跑一切鬧劇什麼的就都結束了。可是他沒有走——自始至終他都隻是安靜地站着。
他的認知告訴他,他也在等待結果。
他相信長時間的沉默裡,總有人得先忍不住,然後打破這片沉默。
“老師,我想我們做前後桌不合适。”
那個他最讨厭的聲音,一字一句,直白地告訴了林韻秋他們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