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溫錦年都覺得運動會安排的時間挺不合理的。
九月底,仍然是豔陽高照、熱氣能活活悶死人的天氣,光是在太陽下多待一秒鐘溫錦年就會懷疑自己要原地蒸發。可就是這樣的天氣,運動會的開幕式仍然需要每個班出來走隊列,搞一種隆重的儀式感。
他不喜歡。
好在今天的隊列排得比往常溫錦年在的那所學校順利,也比較迅速,在太陽下暴曬了一個小時的同學們紛紛以一副要死不活的狀态勾肩搭背回班級,而剩下在操場的也隻有運動員。
可是這也很不合理。溫錦年想着,這樣的比賽沒有人觀賞,到底是因為什麼比賽?
廉價的獎牌?不值一提的獎品?還是評優評先的優先考慮權?
好像都不太值得。
操場上人散得很快,溫錦年慢悠悠落在最後,在飲品販賣機買了一瓶剛冰好的維他檸檬茶,這才往教室走。
運動會不用上課,但同樣活動也很無聊。除了在操場上為運動員加油和進行善後,就隻剩下坐在教室裡抄寫廣播稿和聽廣播員在廣播裡念優秀廣播稿。
四人接力賽在下午。
也就意味着,溫錦年一整個上午都要坐在教室裡,寫好幾個小時的廣播稿。
雖然往年也仍然是這麼過的,但畢竟之前沒有朋友,無聊的時候自然不嫌事多——不過現在不一樣,他恨不得突然來點什麼事兒,無論是為運動員保駕護航還是幫老師批卷子作業,總之他不想寫廣播稿。
白紙黑字,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就像一群螞蟻擠在一起說悄悄話,看得人心煩。
如願以償,但不是完完全全如願以償——因為剛剛還趴在桌上貌似在補覺的池淮穆轉過來,用指關節敲了敲他的桌面。
溫錦年擡了下頭:“有事?”
“沒事,”池淮穆完全轉過身來,一隻手靠在溫錦年桌上撐着臉,另一隻手遞過來一隻已經拆封的薯片袋,“要不要?”
溫錦年猶豫了一下,伸手拿了一片。
班裡帶零食的同學不多,因為平常上課任課老師們特别反對高中生上課帶零食摸魚,所以即使是運動會也沒人松懈。看見有人膽大帶了零食這會兒又個個探頭探腦,都是一副想吃但不敢上前的表情。
溫錦年對目光敏感得很,一擡頭恰好撞上幾個看過來的目光,看得人又不好意思地将目光收回。他回過頭來,看着懶散靠在自己桌面上的池淮穆:“就你帶了?”
“嗯?他們不敢。”
“……”溫錦年一噎,“給我?為什麼?”
池淮穆:“吃不完。”
溫錦年:“班上那麼多同學……”
池淮穆:“不想動。”
“…”溫錦年眨了眨眼,沒什麼波瀾地道,“噢。”
前兩天他們還是針鋒相對的敵人,這會兒身份忽然反轉,他還有點不适應。除了幹巴巴地回應,他也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說辭,幹脆閉上嘴低頭接着寫。
池淮穆沒回頭,仍然盯着他看,像是在發呆。
雖然知道對方可能是在發愣,但溫錦年對目光這種東西十分敏感,無論怎樣轉移注意力還是被看得心裡發毛,迫不得已又擡起頭來看他:“看我幹什麼。”
“嗯?想熟悉一下新的朋友,”池淮穆聲音很低,回答得不緊不慢,“你說的,會把我當朋友。”
……好像真的是自己說的。
不過怎麼相比起來,沒有給他準确答案的池淮穆更為主動?
溫錦年停了一下筆,黑墨水在作業紙上暈開痕迹:“你不是沒把我當朋友?”
對方聳聳肩:“這話我可沒說。”
溫錦年眨了下眼睛還想繼續反駁,突然意識到他們兩個人幼稚得好像小學生,于是沒再理池淮穆,閉上嘴巴又開始低頭對付自己寫了一半的廣播稿。
池淮穆打了個哈欠:“你還寫這種東西?不無聊嗎?”
溫錦年沒擡頭:“你也沒什麼消遣方式不是。”
對方總算安靜了——當然這個安靜并不是指他老老實實閉上嘴不說話寫廣播稿,而是他轉過去後又撲通一聲栽進胡亂揉成一團的校服裡補覺去了。
看不出來,他的活動還蠻豐富的。
溫錦年繼續低着頭抄寫廣播稿,不過現在的心情明顯和剛剛不一樣,完全沒了煩悶。
後面的一段時間都因為池淮穆的補覺顯得很安靜,心裡靜了,溫錦年動筆的速度也快,很順利地超額完成了任務。
倒是某個坐在前排的人,不知不覺一覺睡到了午飯時間——還是比完賽回來的風予卿把他拍醒,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飯。
“池哥你做賊啊?晚上沒睡好?黑眼圈看着好重,”風予卿看着人的神色有點憂心,“下午比賽能比嗎?你不會被太陽一曬,就中暑躺地上不動了吧?”
“那不會,”池淮穆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随意把校服外套搭在肩頭,朝人勾出一個笑來,“比賽還是能比……放心吧班長大人。”
油嘴滑舌。溫錦年輕輕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