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卓景耀直接端了個水壺進來,順便還拿了兩個軟墊鋪在地上,他也不知道盛文心哪兒來的臭毛病,就喜歡在窗前的地上坐着。
盛文心接過杯子灌了一大口水,“你先講還是我先講?”
“你想從我這兒聽什麼?我知無不言。”
盛文心冷笑一聲,“你真的什麼都能告訴我。”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不是你說的嗎,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她放下水杯,身體靠上床沿,才緩緩開口:“我先來吧!”
其實盛文心根本不記得自己的母親,在她有記憶開始就一直生活在盛家,前面的故事,其實都是她爸爸跟她講的。
“我爸爸媽媽是大學同學,他們是一個專業一個班的,那時候我爸爸跟我一樣,沒有留在島城,而是跑去了外地上大學。”
“他們大學期間就開始談戀愛,一直到大學畢業,我爸爸不想回島城,他不想跟我媽媽分開,所以兩人就相約着一起去考研究生。還好,他們兩個都考上了,于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又多了三年。”
“我爸爸窩囊了一輩子,你要說他做的最有勇氣的事情,就是瞞着盛家,跟我媽媽一起生了我。”
其實聊到這件事,盛文心覺得還停可笑的。戀愛腦的媽,沒本事的爸,他們倆的愛情,一點兒也不值得被歌頌。
“但很快我的存在就被盛元義發現了。他們倆是未婚先孕,解決這件事情很簡單,把我爸爸帶回去就好了,盛家甚至當初都沒想要我。”
“但我爸爸,一個沒本事的犟種,堅決不跟我媽媽還有我分開,因此惹惱了盛元義。那時候我親爺爺還沒去世,他向盛元義求情,才讓我爸沒被打死。”
“隻是回了島城,我爸爸還不安分,盛元義叫他娶一個島城市裡科長的女兒,他不肯,于是不久之後,我媽媽就失蹤了。”
“我媽媽失蹤後,我被抱回了盛家。”
這個失蹤到底是不是真的失蹤,所有人心裡都清楚。
“說到底還是我爸害了我媽,他不聽話,所以盛家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我媽失蹤後,我爸爸就有些變了,以前他雖然沒本事,但還會反抗盛家兩下,但我媽媽失蹤後,他就不會反抗了,每天就守着我,生怕盛元義會對我下手。”
“盛家隻有我和我爸爸相依為命,他對我非常好,所以我們的關系還不錯。但在我十歲那年,盛裕淵酒駕車禍緻人重傷,我爸爸替盛裕淵坐了牢,在裡面呆了五年。”
“我十五歲那年他出獄,出獄後不過一年,盛元義的親兒子盛裕白,在娛樂場所迷j少女,用藥不當,至多人死亡。這件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社會輿論壓的盛家喘不過氣,隻是盛裕白是盛元義唯一的兒子,他不可能讓盛裕白去死,于是他們又盯上了我父親。”
“我不知道他們跟我爸爸說了什麼,但肯定是那我做了威脅,沒過幾天,我爸爸就留了一則認罪書,自殺了。”
盛文心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講述一個與她并沒有關系的故事。她眼神有些空洞,看向窗外的秋日景色,就像看到了盛裕城死的那個秋天。
“我在盛家生活了十幾年,盛家所有人的歸宿,我都看的清清白白。我爸爸是替人頂罪去世的,我小姑姑……還有我小姑姑,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她的事情。
“在我的印象裡,我小姑姑是個非常溫柔知性的女人,直到她被盛家送給了一個變态。”
“她死的時候才三十二歲,是被人折磨死的。”
那一年,就他們幾個平均十歲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偷偷跑了出去,見了小姑姑的遺體最後一面。
“你這個時候就開始做逃離盛家的準備了?”卓景耀問。
“逃離?”盛文心搖了搖頭,“怎麼可能逃的出去?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讓盛家倒台。盛家這種從根上就腐敗不堪的家族,留着有什麼意義?”
卓景耀對盛文心的這句話十分贊同。
恐懼讓恨意在一個十六歲小女孩的心底生根發芽,如果不是被逼上絕路……
“那盛文知和盛文瓷呢?或者,你手底下,不止這兩把刀?”
盛文心輕笑一聲,看着卓景耀的眼睛,“确實不止。”
确實不止。
确實不止。
确實不止。
……
四個字在卓景耀的耳邊裡來回重複,他瞳孔猛縮,那股被壓在心底的興奮感又湧了上來。
他真的喜歡盛文心這份高傲自信的模樣,喜歡的要死。
“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真的好奇,盛文心究竟是怎麼做到,讓所有人都信服,聽命于她。
“你不怕背叛嗎?”
“哈哈哈!”盛文心大笑起來,她最不怕的,就是背叛。
“世人常說,斬草要除根。但盛家人貪心,斬了草卻留下了根。因為他們覺得,隻要稍微施點肥,野草的根就能長成他們期望的美麗鮮花,最後再将其摘下送人,這樣自己手裡也留有餘香。”
“但是草砍多了,難免留下造業。”
“我是盛家的造業,他們也是。”
盛文心搖搖頭,眼神中全是不屑與冷冽,“說到底隻能怪盛家,太貪心,才養出來了我們這些野草。”
“不過關于他們的身份,還有他們的故事,我一個都不能告訴你,我信你,但是他們不信,作為操刀鬼,我當然要保護好我手底下的刀。”
卓景耀從來沒見過,如此自信且掌控全局的女人,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盛文心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他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吸引力。
“那盛家的三個舊家主,真的是你殺的?”
“我本來是打算,在這個月解決掉他們,而盛裕白,我要親自動手。”說罷盛文心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可惜啊!他們還真不是我殺的。”
“我就說嘛,盛家留下的作造業太多了,但他們又很自信,總覺得一根野草威脅不了他們這棵參天大樹,但還真有一顆野草,憑借一己之力,鋸掉了他們最粗的三隻樹杈。”
“他們提前死了,我的行動就要提前。其實我的去年就已經收集完了盛家所有人的犯罪證據,但到如今還握在手上遲遲沒有放出來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個原因是我要慢慢折磨他們,盛家要一點一點的垮,我要讓他們知道,太自信并不是什麼好事,盛家這顆參天大樹也不是誰都撼動不了。”
“第二個原因是我想替我爸爸翻案,但是我找不到最後那個證人。”
卓景耀聽到盛文心說這句話,原本垂着的腦袋猛地擡起來,“證人?”
“當年的迷j案,有一名幸存者,她跟其餘人被一起送去了醫院,卻在入院後不久消失了,盛元義一直在找她,我也一直在找她。當年所有的證據都被銷毀了,她是唯一能幫我爸爸翻案的證人,但是……我一直沒有找到她。”
“你……”卓景耀欲言又止。
“其實我到現在也想不通,一個女大學生,為什麼會憑空消失,到現在也找不到蹤迹。本來我是想在盛家人被送進警局的那天,讓我爸爸沉冤昭雪,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不是我爸爸做的,大概是老天都不想幫我爸爸翻案吧。”
盛文心疑惑的盯着卓景耀的臉看了幾眼,她覺得卓景耀不對勁,從她說她爸爸的事開始就不對勁。
“你在想什麼?”
“沒有。”卓景耀情緒轉變的很快,如果别人看來可能沒有破綻,“我隻是在想能不能幫你找到這個人?”
“能找到最好。”盛文心沒有拆穿他,“她叫林丹彤。”
“能找到她最好,我一定要讓盛裕白,死也死不安生。”
“怎麼樣?”盛文心微微側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會覺得我很可怕嗎?”
卓景耀笑着撫上盛文心的頭,“不會,我反而會覺得你這個樣子,更迷人。”
盛文心一把拽過他的領帶,兩人距離瞬間靠近,呼吸交纏。
“不會真的喜歡我吧!盧卡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