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甯十年秋,刑部尚書江懷辭官告老。
崇明帝念江懷肅清逆黨功不可沒,封江懷為太傅,賜宅邸封地,月俸不斷,子嗣可承。
不過,崇明帝覺得江家能力出衆,升授太傅今後世代顯赫,加之朝中逆黨尚未連根清剿,在江懷臨走前,崇明帝還是有意拿住了他,逼迫他與自己做一筆交易。
養心殿内,卯時下刻,崇明帝将江懷叫來,說是交代些事。
崇明帝:“江愛卿,朕聽說你有個叫江翎瑜的獨子,可有這回事?”
江懷稽首,如實答:“回聖上的話,江翎瑜确實是微臣的獨子,今年二十又二。”
崇明帝背着手走上前,“他學識可淵博?”
江懷謙虛道:“談不上淵博,卻也讀了些書。”
“談起你府上的才子,倒也不必這樣恭謙。”
崇明帝笑笑:“江翎瑜年紀不大,名聲在外,隻是去年僅差殿試就可入朝為官,他為何沒來參考?”
江懷有些愧色:“聖上,江翎瑜自幼多病,雖已過弱冠之年,這身子還是調養不好,去年殿試之時他病得重,腹痛到了嘔血的地步,微臣心軟,還是讓他在府上養病,望聖上恕罪。”
“哦?”
崇明帝聞言皺眉:“既然如此,現在他可好些了?”
江懷點頭:“多謝聖上關心,他現在比先前要好些了。”
“那好,”崇明帝背着手走上前去,緩聲開口,“你走後,刑部無人當政不可,讓你的獨子江翎瑜繼任可好?”
“這......”
江懷聞言愣了愣,他也是擔心江翎瑜身子弱,無法負荷朝中繁忙的政事,他擡起眼眸去看崇明帝,隻覺得剛才崇明帝說的那些話,并不是在與自己商議,左思右想也隻得無奈應承:“好,微臣這就回府轉告犬子。”
崇明帝很滿意,就讓江懷回去了。
崇明帝不信,江翎瑜年紀輕輕的,身子能有多不好,還真能動辄嘔血?托辭罷了。
早膳過後,江翎瑜斜倚着玉枕讀書,他病愈不久,總覺得腦袋轉不過來,道理怎麼也想不通,就放下《易經》,找了些詩詞歌賦看看。
江翎瑜膚白勝雪,一雙桃花眼時常含笑,眉間有一顆淡黑的小痣,皓齒丹唇,即使不笑的時候,唇角也有些微微翹起。
“公子,”管家江桓将藥端過來,“您的藥。”
“拿走。”
江翎瑜聞見那又澀又苦的藥味,嗆的直皺眉,頭也不擡,垂着眼簾接着看書:“我不喝。”
“不成啊公子。”
江桓耐着性子勸他:“您這些日子才不胃痛了,可得按時服藥調養着。”
江翎瑜胃不好,生不得氣也着不得涼,疼起來就吃不下東西,橫豎要熬上幾天。
但他偏偏脾氣暴戾,穿起綢緞的交領長袍又不愛套上寝衣,學識驚人,但穿衣裳松松垮垮,常将雪白的鎖骨也露出來,沒個顯赫權臣的公子樣,像個不折不扣的纨绔。
江懷和江夫人都寵着江翎瑜,整個江府隻要是個會喘氣的,就天天追在他屁股後頭哄着他。
江翎瑜就是衆星捧着的那個月亮。
“說了不喝就是不喝。”
江翎瑜将書放下,擡頭蹙着眉頭看江桓:“你天天就是這些差事,煩不煩?”
管家笑道:“不煩,公子每次都變着新花樣不喝藥。”
江翎瑜:“......”
“霖兒。”
江懷從紫禁城回來都沒到卧房歇一會,徑直去了江翎瑜那,推門就進,看江桓又像往常一樣磨着他喝藥,望着管家,面露疑惑:“怎麼,霖兒又不喝藥?”
江桓點點頭,但沒說話,再說兩句就成告狀了。
“喝了吧。”
江懷走過去,擡起手撫着江翎瑜厚軟的額發,嗓音溫和:“霖兒,你也知道胃痛難熬,要是按時服藥,以後這疾許是就不會犯的那麼勤。”
江翎瑜不聽管家的話,父親的話還是得聽,不情不願地接過藥碗,皺着眉頭将溫了的藥一口口咽下去,滿口酸苦。
“父親過來是有事想跟你說。”
江懷見他将藥喝了,将手覆着他的心口往下捋,幫他順順這藥,一邊說:“霖兒,為父是辭官告老了,可皇上讓你繼任刑部尚書。”
“啊?”
江翎瑜不願意:“好大一個爛攤子,我不去。”
父親在朝中為官,江翎瑜不過問政事,卻時常聽得他抱怨,心下對朝廷的現狀也有數。
江翎瑜不想去,不斷盤算着如何甩脫這等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