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猛然翻身掙紮坐起,小臉又紅成柿子:“鬼才冒充呢!”
“那你哥哥叫什麼?我醜話說在前頭,那秦不羁原本挺賞識我,要不是為了報恩,我也不會跟他反目。你若敢冒充恩人的妹妹,我絕不饒你。”
女妖受不得冤屈,大聲說:“我哥哥叫武月曉,我是他妹妹武翩翩!”
冉彤如願以償,轉笑調侃:“翩翩這名字倒蠻好聽的。”
武翩翩看出她在使詐,叱罵:“你根本不知道我哥哥的名字,又騙人!”
冉彤煞有介事道:“我沒忘記他的恩德就算對得起他了。你也該記住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再罵人就是恩将仇報。”
像是在呼應她這句話,法陣外突然響起秦不羁炸裂般的怒吼。
“恩将仇報的死丫頭,今日休想活命!”
那老鬼暫時控制住傷情,起身揮舞雙拳,先向西南方甩出一個大如城門的黑火球,濃墨般的黑焰潑地,森林化為烏有。
秦不羁蓄力一陣,緊挨着火場釋放第二波三途烽燹,又一片森林燒成白地。
見他地毯式清場,冉彤和武翩翩大驚失色。
“再不跑我們會被燒死的!”
武翩翩慌駭尖叫,随即意識到逃跑也是同樣的下場。
冉彤已恢複冷靜,剩餘的四張震爆符足夠制敵,就怕老秦再挨一張會沒命。
這老鬼固然兇惡,卻不曾害過我,還是萬歲前輩唯一的親人,如非必要真不想殺死他。
兩難時分,一個人影突然閃現在她和武翩翩中間,唬得她們同時起跳,武翩翩身體被縛,剛離地便重重摔落,右眼埋在草叢裡,露出的左眼緊盯着那人。
冉彤已看清來人,這是個身穿粉紅花衣,背挎大紅葫蘆的小老頭兒,眉毛胡子頭發沒有一根是黑的,臉上皮膚卻如嬰兒般細嫩光滑,大鼻子紅又高,大眼睛黑而圓,說他是老頭兒太年輕,說年輕又顯老,用鶴發童顔來形容最貼切。
這小老頭兒正是當日在德康城用乾坤挪移陣同她交換《雲影仙蹤記》的神秘修士。
那時冉彤披着周羽珞的皮,受映真鏡保護,沒讓他看穿真容,而老頭兒走時删除了她的相關記憶,所以此刻二人重逢不相識,都以看陌生人的眼光審視對方。
“小姑娘,你膽兒可真肥。”
老頭兒率先露笑,咧嘴亮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眼睛眯成月牙形,看上去挺和善。
冉彤瞧不出這老頭兒的修為,判斷至少在極境中期以上,否則誰見了秦不羁那瘋樣不逃跑?還有閑心躲在這兒跟她打招呼。
她鎮靜回應:“前輩的膽子也不小,看來不知道那縱火燒山的瘋漢是誰。”
老頭兒嘴咧得更大,想是覺得不雅觀,連忙伸手捂住,笑夠方說:“我不止認識他,還跟他很熟呢。對了,我還知道你,你叫彤兒對吧。”
他表情突然猙獰,見冉彤反應驚恐,又惡作劇得逞似的捂住肚子狂笑:“畢竟是小姑娘,定力還差得遠呢。”
冉彤繃緊神經按住儲物袋,準備抽取震爆符。
老頭兒知道她想幹嘛,忙比出制止的手勢:“跟你鬧着玩呢,你可别拿那震爆符扔我,我這身衣服新做的,弄壞了可惜。”
冉彤戒備詢問:“前輩究竟是何人?還請明示。”
老頭兒正色道:“你先告訴我,你為何救這小白澤?她跟你非親非故,死便死了,你犯得着為她得罪秦不羁嗎?”
冉彤以為這也是個藐視弱者的邪魔,神情更為嚴肅:“人的命是命,妖的命也是命。我就是看不慣老秦濫殺無辜,怎麼了?”
老頭兒哈哈大笑,連說兩個“有趣”,随後和和氣氣道:“你莫怕,是萬歲請我來救你們的。今早我在松陽遇上秦三哥,聽他說準備獵殺這頭小白澤,我料定萬歲不會樂意,後來去客棧看他,忍不住跟他提了一嘴。萬歲馬上求我阻止他爹,順便還說起你,說如果他爹難為你,叫我千萬救上一救。”
早在秦不羁捕獲武翩翩時他便悄然到場,冉彤如何救人,如何脫逃,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在她布陣時隐身潛入陣中,見她和武翩翩鬥嘴好玩,想多觀賞一會兒,故而遲遲未現身。
冉彤謹防他是沖着老魔來的,不敢掉以輕心,小心打聽:“這麼說前輩是秦不羁的至交了,敢問可是萬象聖尊旗下?”
老頭兒直率點頭:“沒錯,我叫王霸,看你是個有見識的丫頭,想必聽說過。”
冉彤豈止聽過,“瞞天過海”王霸也是白子落手下幹将,在“十柱石”中排名第八。
據說這老頭兒詭計多端,精通幻術,着過他道的人不計其數。
雙方交談時,秦不羁繼續放火。
他重傷未愈,拼着老命洩憤,數次釋放三途烽火後靈力衰竭,用不了多久就會油盡燈枯。
王霸看了直啧嘴:“這秦三哥還是這麼魯莽,我得趕緊勸勸他。你們待在這兒莫動,等我勸走他再離開。”
王霸騰空飛出法陣,秦不羁察覺異動,也不仔細查看,暴躁地扔出火球。
若他狀态正常,王霸硬接就是托大,這會兒倒能輕松應對,罡風一出吹散那窮弩之末的黑火。
“三哥,别亂來!”
他趕在秦不羁踉跄前飛過去架住他。
秦不羁照臉啐他:“王八蛋,怎麼是你?”
王霸皺着眉頭擦了擦臉,假笑:“是萬歲讓我來的,半日不見,三哥為何弄到如此狼狽?莫非那白澤獸有了厲害的保镖?”
秦不羁腦門上的青筋幾乎撐破皮膚,憤恨低吼:“哪有什麼厲害保镖,是個忘恩負義的死丫頭,她和那澤獸就躲在這林子裡,待我放火燒死她們!”
王霸用力攔住他,好言勸告:“你傷得太重,不能再動用法力了,讓小弟送你回客棧療傷吧。”
“老子沒事!”
秦不羁狠狠推開他,滿嘴血沫飛濺地罵道:“那姓冉的死丫頭太沒良心了,我和萬歲救過她性命,我還破例把‘三途烽燹’傳給她,萬歲對她更好,連君上恩賜的映真鏡都送她了,未曾想她翅膀還沒長硬就敢反咬老子!老子今天不弄死她道心要毀!”
冉彤聽得憋屈,暗罵:“不是我沒良心,是你非要造孽,秦萬歲攤上你這種老子真倒了血黴,沒病也會被你害得遭天譴。”
武翩翩聽了秦不羁的話,始信冉彤沒騙人,她的确為救她斷送了一條上好的人脈,當得起舍己為人為四字。
于是對她惡意全消,有點感激也有點愧疚。
王霸按住秦不羁的胳膊,不住口說:“三哥消消氣,那丫頭是很可惡,我聽了都火大。可你已然傷了元氣,再亂來恐危及性命。你不管别的,難道連萬歲也不在乎了?那孩子隻你一個依靠,你那麼顧惜他,正該保重自個兒啊。”
他切中要害,成功喚回秦不羁的理智。
這莽漢一跤坐倒,喘着粗氣說:“罷了,今日暫留那丫頭一命。且待我養好傷再同她算賬,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宰了她。”
王霸使勁點頭:“嗯,正是這個理。萬歲這會兒該等着急了,我們快回去吧。”
他攙起秦不羁,遁光一閃遠去無蹤。
冉彤等了一會兒,确定他們不會複返,這才收了法陣,低頭看着武翩翩說:“你是想留在這兒等你的子濤,還是跟我走?”
武翩翩仍有些别扭,嘟哝:“你要去哪兒?”
“城裡有個叫胡員外的化形狐妖是我長輩的朋友,興許能解開你身上的咒術,你若信得過我,我便帶你去找他。”
武翩翩知道那胡員外,點頭依從。
冉彤背着她低空飛向松陽城,路上謊稱自己姓童,是個無父無母的流浪兒。
距離城門十幾裡地時,一隻飛車組成的儀仗隊追上她們。
那些飛車都由沉香木打造,雕刻精美花紋,鑲嵌衆多貴重珠寶,拉車的火眼金睛獸披着紫金辔頭,珍珠罩衫。單看排場便知主人非富即貴。
武翩翩驚喜:“是子濤!”
她叫冉彤停下,等待儀仗隊靠近。
冉彤正好奇那子濤是何許人,仔細矚目觀望。
車隊在她們身前橫停,中間最大最豪華的四輪車上走下一位白衣紅袍的青年男修。
這人身材高大,白皙斯文,長了一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兩邊卧蠶豐滿,眼尾略帶紅暈,真是個風流倜傥的美男子。
“子濤!”
武翩翩欣喜呼喚,迫不及待想向對方撒嬌。
冉彤看到那子濤的第一眼隻感覺奇怪。
之前聽武翩翩介紹還以為她的未婚夫也是白澤獸,可這個男子分明是人類,怎麼就成了她的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