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五娘左手掐住封二娘脖子,右手成爪戳向她的面門。
“小五住手!”
封三郎用靈力結成的繩索勒住封五娘右腕,利爪定在封二娘眼前,她表情桀骜,絲毫沒有求饒的意思。
封三郞忙用束縛咒困住她,随後拉開封五娘,勸哄:“好了,我已制住她了,你先歇會兒吧。”
封五娘反手給他一拳,打得他捂臉後退,再上前一腳踏住封二娘胸口。
“死到臨頭,你還不悔改!”
封二娘吐出血沫,冷斥:“我又沒做錯事,有什麼可悔改的?”
封五娘指着她怒視三哥:“你聽聽,這樣的混賬東西也配活命?!”
封三郞也很生氣,急沖沖責備封二娘:“二姐你真鬼迷心竅,那商陸就是個惡棍,我真搞不懂你究竟圖他什麼!”
反目已成定局,封二娘不在乎家人們如何看待她了,盡數吐出積壓多年的塊壘。
“我圖他血統高貴,圖他志向宏偉,圖跟他生兒育女,以後孩子不會被罵成賤種!”
妖界的等級制度之森嚴不亞于人界,人類裡的種族歧視隻由于觀念落後,妖的地位則确确實實和自身能力有關。
六大妖族按貴賤排序,依次是:獸族、羽族、水族、礦精、木靈、蟲族。
這排序也可區分妖獸間的靈性高低。
獸族靈性最強,修行比别的妖容易,一千年左右即可化形為人。而最低等的蟲族至少需要近萬年才能進入化形期。
在人族修真界,低階修士之間的實力差距并不大,境界越高,同階間的修為差别越大。
妖族正相反,由于化形所需的時間長短差異太大,兩萬歲以下的同階妖獸法力常有天壤之别,兩萬歲以後差距才逐漸縮小。
能活到兩萬歲以上的妖修畢竟是少數,也就使得妖界六種族間的強弱格局無法被打破,等級制度從古至今不斷延續。
封家的孩子們因父母都是蟲族的頂尖妖修,具有先天優勢,都能順利升階越級。
可封無牙的出身實在太卑賤,連累子女矮人一等,成為大妖後仍躲不開外界的嘲笑奚落。
其他人心态好,把這些攻讦當做修行。
封二娘不行,她從小自視極高,又曾在外公天蜈大王身邊享受了一陣子王族榮光,回到父母膝下後難以接受待遇落差,從而深深怨念。
“當年我若跟了大舅,哪會受這些屈辱?都怪母親目光短淺,硬要把我拘在封家。她後來肯定也後悔了,不然怎會包容我和商郞,還讓你和四弟幫我們。”
封三郞死死抱住封五娘,往後拖開幾步,替她訓斥封二娘:“你若這麼想真辜負了母親一片慈愛之心,她怕你被姓商的引上絕路,又不忍逼迫你才做此違心之舉。就是我和老四也是為了盡孝才各自背上良心債。我們都沒料到你竟這般心安理得,不止冷血實屬惡毒!”
他和封五娘的怒點不同,後者覺得封二娘對封無牙的鄙視最紮心。
“封毓柔,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老爹?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和父親,在妖界倍受敬仰,在人族也享有威名,什麼時候讓你丢過人了?”
從人妖兩界的角度評判,封無牙都無可挑剔,若天底下的妖怪都像他,凡間會太平很多。
但是封二娘站在自身立場看待,就覺得父親是不思進取的窩囊廢。
“法力再高還不是被人瞧不起!他真有上進心,真想拉扯我們出頭就該去争奪王位,再不濟也該自立門戶,開創一番霸業,讓我們能有顯赫的家世。可是他什麼都不做,隻想窩在屁大點的樹林裡,一輩子老婆孩子熱炕頭,再不管外人如何譏諷貶低我們。我可不想讓我的孩子重走我的老路。商郞是白澤族的王室後裔,等他繼承墨池的法力一統妖族,我也能登上王後寶座。原本還想讓你們幾個沾沾光,如今看來你們根本不配!”
“賤人,我們可沒你這麼無恥!”
封五娘震退三哥,縱身去撕封二娘的嘴,中途被一股靈壓劈落,牢牢按在地上。
封三郞也遭遇了同等襲擊。
那靈力拽着封二娘飛入黑霧,封二娘興奮歡呼:“商郞和墨池會合了,我們就要勝利了!”
封五娘和封三郎相繼顯出原形,奮力掙脫壓制。
墨池似乎不想為他們耗費法力,未再施以追擊,自信黑霧能為己方争取充裕的時間。
封三郎灼急四顧:“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難道要靠眼睛搜索嗎?”
“别慌。”
封五娘取出一盞小巧的五角琉璃燈,紫色的燈芯如螢火忽明忽暗。
“太初元炁!”封三郞驚喜:“是夏爺給你的?”
“虧得他有先見之明,給了我這盞燈,靠這個準能找到他們。”
“太初元炁”專克妖邪,也以妖氣為原料,妖氣越濃的方位這燈火就越旺。
封五娘将封二娘掉落的鱗片投入燈火,火苗跳躍着轉成紅色。
“這下他們再隐身也沒用了,快追。”
兄妹倆提着琉璃燈飛入黑霧,搜尋中五娘警告三郎:“一會兒你再礙手礙腳,别怪我不客氣。”
封三郞沮喪道:“你什麼時候對對我客氣過了。唉,二姐已無藥可救了,待會兒她若再護着那歹人,我絕不會再心軟。”
話雖如此,他仍巴望殺死吳敬軒後封二娘能夠回心轉意,就是不知道僅憑他倆鬥不鬥得過墨池。
封五娘提醒:“你别錯了主意,夏爺叮囑讓你救那冉姑娘,等下我設法拖住他們,你救了人速速離開。夏爺那樣幫咱們,咱們可不能辜負人家。”
封三郎點點頭,擔憂更甚了。
“也不知那小姑娘如何了,但願墨池和吳敬軒還沒識破她的身份。”
此刻冉彤尚無恙,這令她真心佩服白子落的法力。
連墨池這樣震古爍今的大妖都突破不了映真鏡的防護,這人的修為已近乎神明,凡界恐怕隻有道祖能與之匹敵。
她的敏捷和膽量也是凡間少有的,看到縮小成正常大小的墨池靈體後馬上向他抗議:“祖靈大人,吳敬軒早有妻室,我不要嫁給他!”
墨池語氣肅穆:“翩翩,延續我族血脈是你此生唯一使命,其他事都不值一提。”
冉彤代入武翩翩的視角也覺得過分,窩火道:“那我的感受就一點不重要?”
“這六萬年間我族受盡淩辱,瀕臨滅絕,你想想那些慘死的族人,想想你的父母哥哥,還會在意這點委屈嗎?本王放棄輪回,苟延殘喘,隻為複興我族,一雪前恥。我們付出了那麼多艱辛,你作為白澤族的後裔,難道不該舍棄小我,成就大義?”
說實話,冉彤能理解墨池的做法,救亡圖存放在任何種群都是振聾發聩的偉大壯舉,比起人族數萬年來對白澤族的殘酷屠殺,墨池讓封二娘兩口子殺人采血充其量隻算以牙還牙。
再辯論定會露餡,她閉嘴忍耐,稍後吳敬軒來了。
“祖靈大人,我已準備好了,請傳功吧。”
冉彤看他對自己視而不見,料定他以往對武翩翩的情義都是裝出來的,若真有誠意,不會因為一次誤會就冷卻變心。
墨池說:“不急,本王想先跟封二娘說明一番。”
他施法将封二娘攝來,封二娘已抹去身上的傷痕污垢,精心整理了妝容服飾,欣喜地看了看吳敬軒,向墨池莊重行禮,那姿态俨然等待加冕的王後。
她的心境的确如此。
墨池視她為功臣,語氣格外和藹。
“封二娘,此番我們能成功,得益于你多年來的辛勞付出,我和商陸都不會忘記你的忠貞與癡情。”
封二娘甜蜜微笑:“大人過獎了,我與商郞結發夫妻,自然永遠同他一條心,竭盡所能助他出人頭地。”
墨池誇贊:“你這樣明事理的好女人世間少有,本王十分欣賞,跟你說話也可少些顧慮。”
冉彤初聽墨池跟封二娘講話就預感沒好事。
男人對至親愛人以外的女子不吝褒獎,那肯定想從對方身上圖謀什麼,這道理爹娘都教過她,紫煙散人的小說裡也有過諸多類似的描寫。
果然,墨池話鋒一轉,帶出讓封二娘傻眼的信息。
“你和商陸雖夫妻恩愛,但到底非我族類,為保持我族血統純淨,商陸今後隻能娶翩翩為正妻,和她生育後代。假如你願意,仍可留下輔佐他,隻不必為生孩子這種事操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