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吓得紛紛後退,就連瘋瘋癫癫的三嬸也本能地躲向了旁邊。
“昀兒,快把那東西放下!”村長急得氣都喘不利索了,“好孩子,聽話。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癱了的阿娘怎麼辦?”
傅昀望着自己的父親,神色既悲且憤:“爸,你殺他們的時候,有想過他們的父母孩子該怎麼辦嗎?”
村長張着嘴,卻吐不出隻言片語。
說什麼?
說“别人死活與我何幹”?
說“人本來就是自私自利的”?
傅昀笑了。
他舉起壇子,狠狠地摔向地面。
“阿彥,對不起!”
刹那間,一股濃烈的黑霧夾雜着刺骨的寒意從壇中鋪天蓋地地湧了出來,凄厲的咆哮聲充斥着整個山洞,不停地回響着。
村民們發出了慘烈的哭喊。
陸序書馬上拿出一張符紙,擡手的瞬間,金光形成的圓弧擋下霧氣的侵入,護住了身後的兩人一妖。
饒是如此,喬聿仍舊被滲進來的惡意驚得渾身汗毛直立,頭皮發麻,仿佛有成千上萬的小蟲子從他身上爬過。
他不敢想象外面那些村民此時是什麼感覺。
喬聿有些不忍的移開視線,卻無意發現陸序書頗為悠閑的表情。
一個念頭從他的心底冒了出來:陸序書其實能夠獨自解決煉魂壇,他是故意将這個問題丢給石籠村的村民。
仔細想想,問到解決辦法時,陸序書先一步将虞柒和明鶴羽排除在外。
如果傅昀沒有站出來,他又會怎麼做?
過了一會,村民們的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
陸序書踮起腳尖,飛速在地面上畫了什麼。在他腳停下的刹那,周圍的山壁上突然亮起了絲線般的紅光,像血管似的錯亂地分布在整個洞中。
原本肆意蔓延的黑霧被“血管”吸收,沿着紋路源源不斷地彙集到煉魂壇原來的位置。
不過,此時放在那裡的是一張包成三角形的黃符。
符紙吸收着怨氣,逐漸變成了深黑色,然後碎成粉末。
陸序書換了七八個符紙,洞内的黑霧才被吸收得差不多,視線也清晰起來。
村民們倒了一地,不知是死是活,在他們的上方飄蕩着許多灰蒙蒙的東西。有的依稀還能看出是人的模樣,有的卻已經是一團不規則的半透明體了。
“差不多了,”陸序書點了點數量,意外道,“居然還有這麼多靈魂能保持完整。”
喬聿有些急切地走上前,視線掃過那些還能看清面容的靈體,眼中的期待漸漸黯淡了下來。
陸序書又發出了一聲“卧槽”,驚訝道:“難怪,這裡居然有一個功德體。”
功德體指的是做了幾世善人的靈魂。
壇中其他靈魂能夠維持人形,多半是這個靈魂替他們擋下了許多酷刑。
“可惜快散了,也不知秃驢能不能救回來。”陸序書雙手捧起一團如同螢火般的金色光球,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它收進瓶中。
眼看到了瓶口,光球突然停了下來,顫抖着飛向喬聿。
喬聿似是心有所感,喃喃地喚了聲:“媽媽。”
光球繞着青年轉了一圈,停在了他的面前。
“媽媽!”喬聿伸出手,光球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忽然撞上青年的胸口,散開消失了。
喬聿怔怔地看向陸序書,啞着聲音問道:“我媽媽呢?”
道士避開了他的目光。
喬聿抿了抿嘴,下意識握住了胸口的銅錢,站在旁邊不言不語。
明鶴羽盯着青年的背影,一瞬間,仿佛看到他和某人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陸序書收集着怨氣散盡的魂體,虞柒則走到了那些村民旁邊,挨個探着鼻息。
都沒死。
不過,除了傅昀外,也離死不遠了。
傅昀的身旁站着一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的靈魂。
陸序書走到他面前,歪頭看了眼,問道:“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裴彥。”魂體低頭望着傅昀,飄忽不定的形态無法捕捉到他的表情,“我很想像以前那樣,笑着說句‘沒關系’,但我做不到。”
“我不恨他,可我也無法原諒他。”
陸序書将瓶子往前湊了湊,歎息道:“既然不恨了,就走吧。”
魂體擡頭看向他:“我想回去看看爸爸和媽媽。”
“你的靈魂太脆弱了,撐不到的。”陸序書的聲音變得溫柔多了,“如果你魂飛魄散,他們肯定會更傷心的。”
“麻煩您了。”許久,裴彥微微彎腰,鞠了一躬,說完便飛進了瓶中。
此時,洞中隻剩下一個沒有被收起的魂體。
衆人的視線落在了死死抱住婦人的孩子身上。
大概因為死去不久,男孩的魂體非常清晰,甚至保留着死前的模樣。
他眼睑出血,嘴唇發绀,頸部沒有看到勒痕,多半是被捂死的。
與其他魂魄不同,男孩的的體内仍有黑氣不斷溢出。
“老陸,這是什麼情況?”虞柒被小孩瞪得居然有點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