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這樣想就再好不過了!袁媛瘋狂點頭。
“但你在說謊。”
袁媛笑容一僵:“我說的都是實話。”
“呵~”曹沖發出一聲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輕嗤,諷刺感莫名拉爆。
好像袁媛話裡的漏洞大得如同篩子,他甚至不願意浪費一絲一毫的精力去解釋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
但是不應該啊!袁媛疑惑地想。
她的解釋邏輯鍊清晰且沒有人證,所以很難證僞,曹沖是憑什麼确定不是真話的呢?
曹沖又問:“你現在還想逃出去嗎?”
這是什麼送命題,難不成是釣魚執法?
傻子也知道答案隻有一個:“不想。”
“撒謊。”曹沖肯定地下結論。
袁媛在心裡偷偷翻了個白眼。
會問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看來曹沖的智商也不如史書上記載的那麼玄乎。
曹沖扯了扯腰部束帶,繼續問:“袁熙、袁尚逃亡遼西烏桓,我曹家将士遲早與他們決一死戰,你覺得誰會赢?”
當然是曹操會赢,曆史書上都寫得清清楚楚了!
但袁媛胸口壓着一股氣,發自内心地不想讓曹沖得意,含糊道:“我一介女流,不懂打仗的事,看不出誰會輸誰會赢。”
“還是在撒謊。”曹沖與銅鏡中的自己對望,神色淡漠,“你分明早有答案,隻是心存妄念,不到黃河不死心。”
切~
要不是形勢比人強,袁媛真想啐他一臉。
她看他是吃太飽了,閑得慌。
實話實話,曹沖确實挺閑的。
他還未到束發之年,上陣打仗是沒他份的,頂多在大軍攻占城池後跟在父兄身後殺幾個殘兵敗将撿撿漏。最近曹操率大軍北征,把他留在邺城,除了讀書以外,他确實沒别的事可幹。
他的書早就讀完了。
衆所周知,古人都是文科生,學習的主要内容是經史子集,而這些書的數量是有限的。三國年代太靠前,唐詩三百首還沒被寫出來,二十五史隻有《史記》和《後漢書》問世,《十三經注疏》更是要再等上一千五百年才能成書,曹沖想學也學不來。
曹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三歲就識全所有的字,七歲就能把三國所有的書倒背如流,以至于現在活到十歲上,想找本沒看過的書都難如上青天。
至于穿越文裡常見的畫本小說?
不好意思,活字印刷術還要八百多年才能發明出來。紙張倒是西漢就有了,東漢時期經蔡倫改造後進獻漢和帝,但直到目前仍未能被廣泛使用,大部分的公文和文書都用竹簡記錄。
平民百姓沒讀過書、不會寫字,語文水平不足以寫出畫本小說,況且也買不起竹簡和紙。士族子弟有文化但忙着立身行道,也看不起下裡巴人的粗俗故事,凡著書必是高大上光偉正的正統經典,一輩子不見得寫得完一本,很多死後還需要兒孫、弟子接力才能完成,産量極低。
資源極端匮乏的條件下,曹沖像隻瘋狗,逮啥學啥。
他把曹操軍中将士們說的方言都學了個遍。
什麼并州話青州話冀州話,他不僅會說,而且說得十分地道。最喪心病狂的是,他似乎有強迫症,無法接受世界上有他不會的語言,屢次要求袁媛解釋“竟然敢在我的地盤撒野,小心姑奶奶拉你們來陰間作伴!”的意思。
其執着程度令袁媛不禁懷疑,曹沖把她帶回來,其實是為了讓她當語言老師的。
簡直不能更神經病。
他态度嚴謹,像個語言學家似的咬文嚼字:“你說的那句話發音怪異,語音語調與我所知的任何一種語言都不類似,不像是方言,倒像是天外之音。”
袁媛不吭氣。
大腦瘋狂運轉:“是我幼時的乳母教的,可能是她家鄉的方言。可惜她在邺城破城的那天被你家的士兵殺了,否則一問便知。”
“那真是太遺憾了。”曹沖沒什麼誠意地說,若有所思,“語言的作用是溝通,我曾将這句話說給被俘虜的袁軍聽,沒有一個人能聽懂。那麼,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你為什麼要用一種沒人能聽懂的語言,來遊說根本不可能理解你意思的袁軍呢?”
這麼聰明幹嘛!
袁媛的智商燒幹了,編不出理由,幹巴巴地反問:“我阿父雖然曾經雄霸一方,可他既然死了,以往的風光就成了過眼雲煙。我幾個兄長有野心沒能力,熱衷内讧,難成氣候。你們攻破邺城時,一路高歌猛進,雙方戰力對比懸殊,抵抗除了徒增傷亡以外又有什麼用?我不勸袁軍投降,難道還能激勵他們奮勇殺敵不成?”
“咋聽之下很有道理,但你還是沒說實話。”
“真是實話。”因為用腦過度,袁媛的面色有些憔悴,但她努力擡頭,以保證曹沖能看到她真誠的大眼睛。
曹沖被迫與她注視片刻,嫌棄地把她推開:“别再眨巴你的眼睛了,這隻會顯示你的心虛。”
“……”袁媛放棄努力,恨不得沖過去咬他,“那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
“先拖下去打二十軍棍?”曹沖眯起眼,嘴角勾出殘忍的微笑,“二十軍棍後如果你還活着,我就相信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