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說。”鐘沁摸着下巴,伸手指了指剛才刺客掉下來的地方,“都到了這個地步,你和我說句實話,韓濟明,你打算怎麼辦?”
季硯書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怎麼辦?”
“别和我裝糊塗,這些人要命都要到你頭上來了,你這身份還能瞞幾時?”鐘沁語氣中的擔心真情實感,卻是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樂禍。
“太子和大皇子的矛盾都快擺到明面上來了,韓丞不是吃素的,太子咱倆都知道,又不是那個心慈手軟的主,這倆人最後肯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到時候事情了結,你打算拿韓弋怎麼辦?”
季硯書避而不答:“這才哪到哪。”
鐘沁不饒她:“你别打岔,好好說。”
“能怎麼辦,難不成還真弄死他麼?”她将棋子扔回簍子裡,自暴自棄地說,“大不了送出京去,天大地大,還沒他個容身之處不成。”
鐘沁聽了她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他賤笑,季硯書拿棋子扔他:“又笑什麼?”
“我笑你渾身上下,就嘴最硬。”鐘沁娴熟接下季硯書打過來的棋子,規矩放回棋簍裡,随後仰面躺倒在榻上,“既然對人家有那種心思,那就該早做打算,這樣吊着算怎麼回事。”
季硯書嗤笑:“你又知道了?”
鐘沁撐起腦袋看她:“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當年在北境追着沙匪滿地跑的時候,滿窩的老幼婦孺,你不也是說殺就殺了,放過哪怕一個麼?現在這麼大個禍患擺在眼前,你說饒就饒了?”
季硯書總算給了他一個正眼:“那你說,該怎麼辦?”
她這麼問,鐘沁可算是找到一點話頭,當即開啟了他的長篇大論:“不是我說你,硯書,你這個别扭心思,這麼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诶诶诶,不是,别打,你聽我說完。”
他架起季硯書的手,又說:“就單說他韓濟明吧。你病的這幾天我看的真切,他堂堂一個丞相府的公子,一輩子可幹過多少活計?可在你府上這兩日,盡心盡力地照顧,與你有關的,絕不假手于人,不說是掏心掏肺,那也決計差不多了。”
“這才區區幾天,我便覺出他待你的好來,你相府一住就是三年,别和我說你一點都不動容。”
季硯書不說話。
鐘沁再接再厲:“再說其他的,我知道你當年被迫嫁他,失了重回北境的機會。因為這件事,這麼多年來,你恨韓弋,恨顧玄明,也恨我祖父。”
“但咱們一長這麼大,當年那些事之間的進退博弈,現在想來,都能理出一點眉目。就連皇上都跟這件事撇不清關系,縱橫着看,這當中最無辜的就應該是他韓弋了,你又不是傻的,這件事侍書都能想明白,你不會不知道。”
季硯書冷笑:“他無辜,他可是韓丞的獨子,這些年建樹全無,韓老賊對他也是縱着慣着,當年他要是自己不點頭,韓丞能壓着他和我成親麼?”
鐘沁頗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也知道,韓丞對這個兒子寵着慣着,韓家又用不着他帶來什麼好處,他一個公子哥,不缺錢也不缺人的,為什麼想不開偏偏要娶你?”
季硯書皺眉。
鐘沁:“左右不過一個‘喜歡’嘛。”
季硯書對他翻了個白眼。
鐘沁見對方不說話,又語重心長地勸她:“太子和韓家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你現在不早早打算,難道真等着一切塵埃落定,韓氏一脈都下了大獄,等着秋後問斬的時候再去考慮麼,你就不怕他恨死你?”
“行了!”季硯書簡直忍無可忍,“我說了會考慮就是會考慮,用得着你廢什麼話!”
她簡直被鐘沁這個倒黴玩意兒念叨的一個頭兩個大,她才剛被老将軍臨死前說的一番話震驚地無以附加,又在病才剛好時冷不丁遭遇了源源不斷的刺客。
一邊梳理當年被隐藏的真相,一邊還要抽出時間應付遠在東宮“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太子殿下,本來已經很亂了,再加上韓弋這個沉疴,鐘沁這個煩人精,她恨不能現在就出去吹一陣風,幹脆病死算了。
鐘沁看她又要爆發,趕忙打住話頭:“行了行了,我言盡于此,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完他又話音一轉:“不鬧了,我跟你說點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