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小眉掉牙時,她還隻是一隻年幼的白虎,力量自然不足,這多年明明能夠再換靈器,但她現在還将獸牙刀帶在身邊,該是個非常念舊的人。
胡小眉最後說道:“我們下一節課要進入術法修煉的實戰,沒有靈器的同學,速速準備。那麼如果沒有其它事情的話,除了陸池同學以外,其它同學可以下課了。”
一直沒聽進去的陸池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一臉茫然地擡起頭:“幹嘛?”
胡小眉教鞭一甩,語氣溫柔中壓抑着狂暴:“陸同學,讓我們好好算一算,你因為砸蚊子砸壞了的書案應該用你幾顆腦袋賠!”
楊婉竹臨走前不忘添油加醋地說:“老師,打狠點,他皮厚!”都走出門了,還撒着歡跑回來扒着門框補充,“臉皮最厚!略略略!”
陸池:“……”
橘紅色的夕陽和天幕相溶,天地短暫地化為不濃不淡的粉,學堂建在一座矮小的山峰上,前些日子下過雨,盤山路微微泥濘,大夥好像一團顆粒分散的流體,一塊往山下走去。
楊婉竹平常都和溫順的鹿妹妹們一起,今天多出一個顧青蓮,鹿妹妹們都熱情地圍了上來。
“你是竹子的弟弟嗎?你長得好漂亮!”
“可我記得竹子你隻有一個哥哥欸,難不成——”小麋鹿眨眨眼睛,偷笑着,“你爹娘感情好,又生了一個,還生了一個這麼漂亮的!氣質蠻高冷得嘞!”
還真有小鹿掰着手指頭數:“不對啊,小弟弟看上去也有十二三歲了,要是你爹娘生的,我們早就知道了,不會是——竹子你生的吧?可是也不對啊,歲數對不上!”
小麋鹿想到了什麼:“今天在課上我聽到燕子心說什麼童養夫,會不會真的啊?”
楊婉竹:“假的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被鹿群擠出圈外的楊婉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心中一萬個祈禱:如果小魔頭能夠被熱情淹死就好了,可惜不會。
她把一頭頭小鹿扒拉開,将顧青蓮撈了出來,大聲道:“是弟弟,是撿來的。”
沉默了一秒後,探出一個鹿頭,怯怯地問:“不是童養夫的話,這麼漂亮我們能親嗎?”
繼第一個頭冒出,第二三個小腦袋蓋房子一樣飛速地冒了出來。
“我保證隻親臉,不親嘴!”
“能讓他當我的童養夫嗎?我喜歡啊!”
“這麼可愛的小弟弟你可要保護好了喲,聽說山下的村莊有妖怪吃童男童女呢,好多的小孩子都失蹤了,欸人呢?”
楊婉竹腳底生風,抱着顧青蓮一溜煙跑下山。
夜幕踏着緩而持重的步伐悄悄降臨,樹林睜開暗綠的眼睛,盯着一高一低的兩個小人的逃亡。
好不容易把那陣咯咯的笑聲甩到聽不到,她才慢下步子,把懷裡的顧青蓮放下來。
天空從高到低沉澱出柔藍、海清、烏黑三種不同的色澤,好像處于流動狀态的渦流,深深的,瞬息萬變,隻有山下一片低窪處好似永恒地保持着熙攘,那是百家交彙的中心地帶——
不是回倚竹山莊的路,顧青蓮輕輕拽了拽少女汗淋淋的袍袖:“我們去哪?”
楊婉竹朝前方指了指,似答又似未答:“看!”
目光向人間一落,天色驟然大亮。
蘑菇鑿空的小房子一座緊挨着一座,菌蓋的一圈吊着綠油油的燈籠草,每一隻小小的燈籠裡,都藏着一群更為微小的螢火蟲。
房門幾乎都開着,裡面的人雖然忙碌着,但一臉的優哉遊哉,忙着往瓦罐裡倒滿據說能青春永駐的鹹味酒,忙着把會唱歌的小兔子塞進箱籠……忙着忙着,生活好像就是為了忙着而忙着。
但他們臉上都露着快活的表情,一枚一枚的銀錢填進口袋,一個個“膘肥體壯”,一個個喜笑顔開。
在小蘑菇房的間錯地帶,有一條一人身寬細的車軌,琥珀似材質的車廂在軌道上橫沖直撞,偶爾有幾個輪子崩到某個倒黴人的臉上,那人也隻能大罵一句:“哪個倒黴的!”而無可奈何。
上車隻需要一枚銀錢,隻要投進長在車廂上的蟾蜍咧開的大嘴巴裡,它會興奮地吞下,然後喝令車停下,再恭敬地把車廂門打開。
楊婉竹彎腰塞給顧青蓮一枚銀錢:“扔到蟾蜍的嘴巴裡,我們就能快點到了。”
“用瞬移術不就好了。”
“我不會!”楊婉竹向前推了他一把,催促道:“趕快扔,扔準點。”
盯住那隻醜陋的蟾蜍,顧青蓮随手一抛。
銀币以最尖銳的角度直直地戳進蟾蜍左邊的大眼泡裡,看到蟾蜍的眼睛裡流出血,他輕哼了一聲。
下一秒,銀币從蟾蜍的眼睛裡滾落,恰到好處的被它吃了下去。
它隻好忍着眼睛的痛,用有史以來最兇惡的态度叫道:“車——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