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蓮專注于剝手中的蝦皮,殺人的手指繞着煮熟的蝦肉靈動翻飛,時不時有道灼熱的目光遠遠地投射過來,看着他不大舒服。
一擡頭,就對上族長女兒期待的星星眼。
真醜,比不上阿姐一點。
島上的女孩天性奔放,少女當下便和父親耳語幾句,朝着顧青蓮走了過來。
顧青蓮坐在角落裡,身邊隻有楊婉竹,眼瞧着少女走來,楊婉竹也不知是不是該讓一步,正要起身時,手腕子在緊緊握着,顧青蓮道:“阿姐要去哪?”
“去,去賞月。”她指了指外面。
龍晴提醒:“楊姑娘,今晚是陰天。”
“陰天就不能賞月了嗎,心中有月,看什麼都是月亮!”楊婉竹狡辯完,就想甩開顧青蓮走出去。
族長的女兒走到二人的身前,先是看了一眼顧青蓮戴着的海螺項鍊,随後目光上移,近距離端詳着顧青蓮的面龐,直到他和回憶中的樣子重疊,笑着伸出手去:
“我姓林,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的林,林月是我到陸地時遇到的第一個砍柴人給我取得名字,我們之前,見過。”
這個開場白,還以為她叫林鳥。
楊婉竹搶在顧青蓮之前,握住林月的手:“林姑娘我們又見面了,沒想到之前在蟾蜍列車上遇到的戴着漁夫帽的男孩是你用幻形術變得,咱們可太有緣分了。”
林月淺握了一下便松開了,淺笑道:“我平常喜歡獨自到陸地上玩,那次險些遇到了危險,多虧遇到了你,還有……”她把目光投到少年的身上,聲音略微地不好意思,“我也很感謝顧公子。”
楊婉竹擺手道:“舉手之勞而已啦。”
山無名拿腔拿調道:“啧啧,人家感謝的是顧公子。”
“聽說,你是顧公子的姐姐。”林月臉色微紅,握住楊婉竹的手道,“姐姐,我可以追求顧公子嗎?我對他一見鐘情,我喜歡上他了。”
少女火熱的告白猶如冷水澆頭一般,楊婉竹被握住的手瞬間冷掉了,字從牙齒裡擠出來:“我倒是,沒什麼,意見。”
真的,沒什麼意見嗎?
如果有人說要殺小魔頭,她自然沒什麼意見,還會幫着捅上兩刀,但是林月說的是“喜歡”——林月喜歡顧青蓮。
她忽然間想落荒而逃,但另一隻手仍被少年緊握着,她不敢看他,也不掙不開。
他們僵持着,誰都沒有動,時光仿佛被拉成一條長線。
顧青蓮把她一點點地拽過來,伸手把剝得隻剩鮮嫩的蝦肉的蝦子喂進她嘴裡,指尖不小心戳到她的唇瓣,順帶着幫她拂去嘴角的蝦汁。
楊婉竹機械地咀嚼着,好吃是好吃,但眼下的情形,她的神思俨然不能放在蝦子上。
她把顧青蓮的手握在身後,警告似的掐了一把,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捱了打。
“顧公子,”林月見少年沒有反應,鼓起勇氣又重複了一遍,“雖然我知道,我現在說有一些唐突,但是我還想說——我喜歡你。我不求你現在就喜歡上我,但是我想把我的喜歡告訴你。”
顧青蓮淡淡道:“我不喜歡你。”
楊婉竹一怔,聽到他的拒絕,心中竟是歡喜的。
林月表現得很無畏:“沒關系的顧公子,我可以倒追你呀,書上都說女追男隔層紗了,我丢出去的海螺項鍊現在戴在了你的脖子上,這就是緣分。日久生情,你一定會被我打動的!”
若是在往常,楊婉竹定然會苦口婆心地奉勸,望無知少女将這份濃烈而真摯的感情投之于自己的學習大業,幹嘛嫌自己命長愛一個魔頭呢!
而現在,她竟有幾分羨慕林月的勇敢。
山無名吹了聲口哨,拍了拍林月的肩膀:“喂姑娘,你喜歡誰不好,喜歡那位顧公子啊,他的眼睛裡除了他的阿姐,怕是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咯。”
林月天真道:“可是總有一天,楊姑娘也會嫁人啊。”
山無名看破不說破,笑着搖了搖頭。
林月走後,顧青蓮把被掐紅了的掌心攤開在楊婉竹的近前,臉上的表情竟像是有幾分委屈,泫然欲泣的。
楊婉竹:“你,你幹嘛?”
顧青蓮張口道:“掐痛了,阿姐揉揉。”
楊婉竹揪住他的耳朵:“你以為你三歲小孩啊!”
趕着氣頭把他教訓了一頓,才勉強壓住了心頭湧起的無名之火。
顧青蓮捱了打反而笑意更甚,又剝幹淨一隻蝦子,喂到她的唇邊。
“阿姐不是說沒意見嗎?”
蝦香誘人,楊婉竹把蝦肉塞進他嘴裡,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不要跟過來。”
她走路時候留意到身後依然跟着那道熟悉的影子,唇角忍不住地微微上揚,但腳下的步伐卻走得更快了。
他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既不逼迫,又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