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卻隻見趙封延的睫羽微微閃動,随即艱難地睜開了失神的雙眸。
他看着自己倒在草地上,被那日蘇用刀指着,看了看眼前穿着玄金甲的人。
頓時知道了這人是誰。
趙封延動了動腿腳,卻無法使出力氣,發覺自己真的再也無法站起來時,内心悲嘯起來。
無論仇恨還是其他的感情,此刻如潮水漫過他的内心,卻又在頃刻間褪去,因為看到此時的自己,他什麼感覺也沒有了,竟連疼痛也消散殆盡。
他深知此刻自己隻是潼城關的累贅。
那日蘇看着腳邊醒來的人。
嘲諷地笑道:“别費力氣了,王上好心留你一雙手,但是你這輩子再也不可能上戰場了,其實就當個廢物也挺好。”
趙封延看着趙意妍想要沖過來救下自己,便笑着搖了搖頭。
微微動了動嘴唇,做着口型說道:“阿姐。”
他看着穿着玄金甲的趙意妍笑了笑,便突然伸出雙手緊緊握住那日蘇的彎刀。
嘶吼着不顧疼痛的撐起身子,撲向那日蘇,豁出性命咬向那日蘇的頸脈。
彎刀穿破趙封延的胸膛,叫那日蘇一時之間,不能将自己和趙封延分開。
突如其來的場面,駭的趙意妍立馬沖上前,再也顧不了其他,拼命伸着手,隻想拉扯過來趙封延。
就像幼時一樣,她總會拉扯着沖在前面玩耍的趙封延。
叫他慢下來,停一停,注意安危。
可不同的是,幼時的趙封延總會慢下來,叫她安心。
而此時的趙封延,她知他已萬念俱灰。
所以,她伸出去的手,握空了。
孟塘建見狀,立馬沖了上去準備拿下那日蘇。
那日蘇想抽刀揮開趙封延。
卻被趙封延死死掣肘。
趙意妍咬碎銀牙,目眦欲裂,雙眼已爬滿血絲,斂淚吞聲,上前急襲給了那日蘇胸下一刀。
随即,她迅速用右手擁着趙封延快速退後。
孟塘建也殺紅了眼,左右截殺着圍上來的北原軍。
那日蘇捂着受傷的胸口,脖頸覆着鮮血,咬牙迅速向後撤退,命懸一線之際,被沖過來的阿日斯蘭拉上了馬。
随後,阿日斯蘭指揮着北原軍一齊撤退下去。
趙意妍見到那日蘇被救走,瘋了一般要沖殺上去。
卻被孟塘建拼命攔截下來:“當初小侯爺就是如此中招的,他們北原人陰險狡猾,每每如此!”
趙意妍聞言,冷靜下來,和孟塘建架着趙封延退離。
她滿心祈求着,希望趙封延還有救。
但細雨打孤燈,天愛欺悲客。
卻隻見趙封延的鮮血滲透銀甲,瞳孔逐漸渙散蔓延開來。
趙意妍雙手被鮮血浸染,慌了神的顫抖起來,滿眼驚懼,死死捂着趙封延被穿破的胸口,跌跌撞撞地擁起趙封延向潼城關退去。
她數次跌倒,滿身泥濘,卻已不知傷痛是何感覺。
看着趙封延早已沒了血色的臉龐,擁着他慢慢冷下去的身體,她一瞬洩掉了所有氣力,無力地跌倒在潼城關門内,吞聲忍淚,小聲嗚咽。
随後錐心之痛,緩緩遍布全身,刺的她如感切膚之痛的咆哮出聲,泣涕如雨。
天雲低垂,黑雲壓低的令人難以喘息,大雪欲飛,隻道此年間多哀客。
趙意妍看着趙封延的面孔,哀毀骨立:“小延,阿姐帶你回家了。”
*
北原軍營,阿日斯蘭叫來醫官,檢查着那日蘇血肉翻出的脖頸和胸口的劍傷。
那日蘇痛的倒吸好幾口冷氣:“那趙封延是狗化人形吧,還動上牙齒了,他們新來的那個領将也如瘦狗一般,還把你們吓得連連退後,也真是可笑,嘶,輕點。”
“你真是上個藥,嘴也不安分,幸虧那人手偏一分,否則你去跟閻王碎嘴子吧。”
那日蘇卻忍着疼痛,不以為然道:“那又如何,要是輸了,那就是自己技不如人,死便死了。”
“你要做别人劍下亡魂,你就隻管去做!這個中原本王是非去不可,所以本王不能輸,也受不了技不如人,懂嗎?拿不下潼城關,你直接滾去我那死爹的四舊部吧!”
阿日斯蘭盯着那日蘇玩世不恭的臉,憤恨警告。
聽到四舊部,那日蘇臉色慘白,換上沉寂的面容,不再多話。
阿日斯蘭看到那日蘇的表情,随即滿意,不再提舊部的事。
他身側的醫官,躬身道:“王上,範公子在找您。”
阿日斯蘭了然點頭,就準備回王帳,内心卻煩悶,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眼下又來了個讨債的。
王帳内,範睦守早在一旁等候着阿日斯蘭。
見阿日斯蘭歸來,他幽森開口:“王上真是辛苦,前線親自作戰也不安心,卻還要看着我這後顧之憂,不是嗎?”
阿日斯蘭見他這軟話裹釘子的,隻好做無辜樣:“小範爺怎麼能是後顧之憂呢?明擺着是本王的座上賓,是本王的謀士不是嗎?”
範睦守冷着臉,也不跟他迂回繞話,直接伸出右手:“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