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敬仁帝剛收到潼城關兵敗的消息。
林沅琮就已經跪在乾清宮前,這回換他學着阿妍,不停地懇求敬仁帝讓自己帶兵出征。
敬仁帝不想應允,潼城關是咽喉之地,潼城關敗,意味着國将易主,他生出私心,不願林沅琮去白白犧牲。
林沅琮雙眼爬滿血絲,沒日沒夜的跪在前殿,執意不肯離去:“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孩兒為儲君,應當領兵親征,還請父皇應允!”
敬仁帝看着跪在殿外的林沅琮,滿目不忍,随即轉身揮手。
周全英便了然的上前對着林沅琮說:“太子快起來吧,皇上答應了,太子快下去準備吧。”
林沅琮便馬上轉身去了軍營。
他轉身時,小雪簌簌落下,像極了離别那日。
隻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堅決轉身之時。
皇上招手讓周全英上前,悄聲說了幾句。
周全英聽後便滿目含淚,顫顫微微地跪下說:“皇上不能如此啊,老奴伺候皇上幾十年了,皇上讓老奴留下吧。”
敬仁帝隻是擺手讓周全英下去,不再看他。
周全英擦着淚眼躬身退下。
林沅琮帶着兩萬大軍急匆匆的趕去雲中之地。
潼城關失守,商州淪陷。
雲中地界便成了要塞之處。
剛到雲中地界,林沅琮就匆匆趕到軍營裡,看着沙盤圖規劃起來,詢問守城将士詳細情況。
他這才從潼城關逃來好幾百人口中得知,北原用的那離奇毒藥的厲害之處。
随後便吩咐下去:“可有北原那毒藥的消息?多派點探子出去,本太子還要接阿妍回家。”
林沅琮神色嚴肅的吩咐下去,提到趙意妍,他呼吸滞澀,按住發疼的胸口,眼中俱是痛楚。
周全英卻隻是拱手低頭答道:“還無消息。”
林沅琮聞言内心愈加焦急,扶着有些發燙的額頭,讓周全英退下。
卻沒發現周全英剛剛拱手低頭之下,慌張面孔上躲閃慌亂的眼神。
醜時,周全英觀察到林沅琮還在看軍報,整理軍情。
就端上一杯熱茶進了營帳。
對林沅琮關切道:“太子殿下操勞了,喝杯熱茶吧。”
屋内炭火氣太足,林沅琮喉嚨幹啞,随口将一杯春茶一飲而盡。
周全英盯着林沅琮飲盡春茶,手腳慌亂的馬上收了杯子趕緊退了出去。
他心裡慌成一團亂麻,生怕露出破綻。
*
京州皇宮内,敬仁帝罕見的來到了倚鳳宮。
林沅璟病卧在床期間,他讓人什麼也不要對溫賢公主說。
直到這次不得已,他親自前來。
林沅璟見到敬仁帝,便神色焦灼的就想起身,他忙擡手制止:“璟兒躺下,父皇同你說說話。”
“父皇可有前線的消息……”
敬仁帝見林沅璟面色慘白,沒等她說完,就接過了她的話:“你啊,素來就懂事,滿心裝着的都是别人,封延也好意妍也好,都叫你熬壞了身子,是父皇對不起你。”
敬仁帝說着,撫膝紅了眼眶。
林沅璟聞言,喉中發疼,心似明鏡的她,不甘阖目,眼角落下淚來,幹枯蒼白的嘴唇動了動:“父皇,莫不是……”
“你皇兄帶兵去雲中了。”敬仁帝揩拭林沅璟的眼角眼淚說道。
“那阿妍是不是……”林沅璟不願相信,喉中瞬間哽咽,連話都無法往下說。
敬仁帝點了點頭,垂淚說道:“父皇沒用,是父皇沒用,璟兒,如今我們是你皇兄最後的緩兵之計了,待到他們進宮那天,你和父皇一起完成這最後一步棋好嗎?别怪父皇隻讓你皇兄活了下來,好嗎?”
林沅璟閉着雙眼,左手死死攥緊被角,眼角落淚不止,似滾過她撕裂的心,久久疼着,餘留歎息。
過了好一會兒,她睜開雙眼,眼中神采消散,動作遲緩地點了點頭。
敬仁帝見林沅璟點頭答應,長籲一口氣後,便将自己袖中的一瓶藥拿出,放在了林沅璟床邊。
随後起身快步離開了倚鳳宮。
*
林沅璟雙眼木讷的坐起身來,兩手死死摳着床沿,喚來安福,讓她讀着戰報。
直到聽到趙意妍身隕時,林沅璟癡傻的笑了下。
下一秒,她臉色煞白,渾身戰栗地不停吞咽着什麼。
接着她死命的摳着脖頸,整個人言語不成,連呼吸都不能,臉色發黑地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安福驚恐萬分,忙讓人叫來太醫。
太醫紮了好幾針護着林沅璟命脈。
随後忙催促安福摳着林沅璟的喉嚨,急道:“公主不要吞咽血塊,快快吐出!”
林沅璟涕淚交錯的猛吐起來血塊,吐出的血量甚至要用碗盆盛裝。
不消一刻,她開始心悸眩暈,神志不清,渾身熱氣驟然褪去,冰冷如霜雪。
便似瘋傻一般,滿口胡言亂語:“錯在阿璟,錯在我……”
太醫馬上熬了獨參湯和安神湯給林沅璟喂了下去。
才保住她的心脈,不叫她再發作。
直到次日,林沅璟面無血色的醒來,氣若遊絲叫着安福。
安福守在床邊聽見了,忙附耳過去。
卻聽見林沅璟不停地說:“扶我起來,我要梳妝。”
安福哭地不成人形求着林沅璟:“公主再養些時日吧,公主身子還不大好,千萬不能下地啊。”
可是林沅璟還是微微搖頭,不停地說着:“扶我起來,再慢一步,阿妍該怪我不好看了,性命至此,莫哀莫怨。”
安福擦着眼淚,拿來衣服準備給林沅璟換上。
林沅璟看着素淨的衣服,搖搖頭,吩咐道:“去拿阿妍給我挑的青色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