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是,那唐沁和這位他鄉故知是不可能達到相戀這一步了。我又無法自控地開始遐想了……
我深刻地反省着自己,為什麼唐沁可以從美國飛去英國找蘇承澤,我卻白癡一樣為了否認或是逃避自己的失落跑來美國,我似乎總在向着與他相反的方向前進,卻依然妄圖可以兜兜轉轉地繞回到他身邊。我覺得我們真是有緣無分,從我與他失去聯絡開始到如今,半個月的時間,我甚至對他的處境與遭遇一無所知。而唐沁……
遠在美國的唐沁都已經飛去他身邊了。
一個沖動的念頭襲過大腦,我甚至猛地起身沖出了自己的房間,可偏偏下一秒又被自己的理智強行拉了回來。
也許,他隻是不想見我。
我始終不想承認自己的感情經曆很悲催,我始終抱着僥幸的念頭希望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其實太陽升起後所有都會雨過天晴。可是,似乎不論怎樣掙紮,都擺脫不開這一望無際的黑暗。
我并不覺得自己在感情的路途上有什麼過高的奢望,我也沒有幻想過什麼公主王子的童話,可是,連維系平平淡淡的情感都這麼難。高中的時候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就是互相抄抄作業、借借筆記,可是那個時候膽子小沒能及時早戀;大學的時候認為愛情就是公共課提早去教室為對方占位置、或是一起在食堂裡排隊買為數不多的能吃的東西。可惜,感情結束的時候那麼突兀、那麼無聲無息。畢了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以為可以共同走下去的人,卻已然天各一方,我甚至不知道他身在哪裡……
如果,幾年後,齊洛也單身,那真是命中注定我和她要在一起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依舊跪坐在空蕩的書櫃前,右手在身側無聊地擺動着,打散了書櫃上零散擺放的幾本書。于是,撲棱棱幾響,厚重的書不偏不倚地砸上我的腳面,我本能地尖叫了一聲。
婦科實習生從客廳裡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詢問我發生了什麼,是否需要幫忙。
我搖了搖頭,有幾滴矜持的淚在眼窩裡轉了轉,最終沒有滑落。
就在剛才那一刻,我竟然還悲傷地覺得沖過來的那個人會是蘇承澤。
幾分鐘後,婦科實習生的外賣送到了,我敏銳的鼻子在那一瞬向我的大腦傳出了精準的信息,于是我的胃堅決而低調的向我發出了進食的請求。
我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夠悲哀了,不能讓胃也不好過。于是我一手扶着書櫃,艱難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出去覓食。
似乎已經過了飯時,街上行人漸稀,我勉強吃下了一個漢堡,舉着沒有喝完的半杯可樂在街邊幽魂似的閑逛。
櫥窗裡是當季最流行的時裝,非常适合歐美人高挑的骨骼。我在那裡揚頭發了會呆,看着服裝上那素雅的黑白色塊間倒映着我身後疏離的行人,櫥窗的另一邊,牆壁上的挂鐘也依稀可見。在這狹小的世界裡,所有的一切都聚集在這厚厚的玻璃間。
隔壁咖啡廳的木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一批批的人群聚來散去,透過窗,三三兩兩的人影清晰可見,那些悠閑地端着咖啡,有說有笑的男男女女們,曾幾何時,我也像他們一般……
我看見牆角的那對情侶,互相依偎,一根乳白色的耳機線分插在兩個人的耳朵裡。他們靠的那麼近,那麼短的耳機線都不會被扯開,他們身前的木桌上,擺着古老的CD播放器……
一瞬間,時光流轉……
原來有那麼多美好難忘的東西都躲藏在腦海裡,始終沒有被翻開。
記得從威爾士回去倫敦的火車上,天還下着蒙蒙的雨,淡灰色的天空總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我挂着耳機靠在車窗上無精打采地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綠野,無意間擡起頭,看見對面的蘇承澤,似乎已然入睡。
我稍稍站起身,彎着腰橫過身前的小桌,把耳機摘下輕輕挂在他的耳邊。
有一種近似于在惡作劇時渴望被抓個現形的心情。
耳機裡悠揚的樂音在某一點分開,我的右耳,他的左耳。故鄉的原風景,我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歌,單曲循環的歌。
他一直都是閉着雙眼,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經醒了,隻能一直保持着彎着身子的姿态,胳膊撐在小桌上來保持平衡,一隻手還要時不時地擡起來扶着搖搖欲墜的耳機,時間久了,整個人都僵直了。
然後列車拐了個彎,我也随之左右搖了搖,腦袋遍咚的一聲撞上了車窗。
他還是沒有睜開雙眼,卻擡手自己扶住了耳機,幽幽地說了句:“你坐下吧。”
我當時憤怒于為什麼明明已經醒了卻還讓我扶着耳機,甚至沒有把這件事納入腦海中可以珍藏的記憶力,而現在回憶卻帶着意外的甜蜜。原來那個時候,我們已經那麼近。
回神的時候那對情侶正微笑地看着我,突然的尴尬讓我下意識地捂着臉快速跑開了。
我一直認為執着人比較容易接近永恒,所以即便那麼多次的黯然神傷我依舊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這一次,我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似乎所有的勇氣在過去的某一個時間點上,被某種突如其來的變動一掃而空,命運仿佛在不知不覺間拐了一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