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認為内心很是強大,我也相信不論蘇承澤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放棄他,可當他們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時,我還是孬種地落荒而逃了。
并不是蘇承澤變成了什麼可怕的樣子,隻因為陪在他身邊的是唐沁。
陽光明媚得讓人睜不開雙眼,無數的光子争先恐後地沖入眼簾,棕色的長椅,墨綠的樹葉,細碎的石子路,所有的一切倒影在雙眼裡都是那麼的昏暗。
似乎陽光也洗刷不了我此刻的悲哀。
我抱着雙膝蹲在水泥牆圍起的角落裡,一隻手默默地在地上胡亂地戳着土粒。尚揚在我身邊踱着步,剛好擋住我的身影。
“你不是很厲害嗎,你的勇氣呢?”尚揚用腳尖踢了踢我的膝蓋,語氣像極了齊洛。
“我醞釀一下情緒。”我不肯承認自己的勇氣在此刻已經潰不成軍,隻是稍稍吸了吸鼻子,“我得好好想想怎麼才能表現出我完美的一面。”
尚揚霍地蹲在我面前,雙眼直直地等着我:“醞釀好了?”
“還沒?”我偏開腦袋,兀自伸着手指在地面上畫着圈圈,“等我想下台詞……”
“What a F!”尚揚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
我擡頭看了看她,一咬牙:“走吧!媽的,又不是我被抓奸!”然後起身懷着一種悲壯的心情向他們走去。
大概是剛才起身的時候動作太過迅速,我的頭有些暈,迎上陽光的那一刻,腦海中一片翁然,步子也有些蹒跚了。所以,當我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整個人都處于搖擺的狀态。
我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的滑稽可笑,我故作鎮定地站在盛大的陽光裡,嘴角上揚,雙眼微眯,一手還不自覺地抓着衣角,然後以一種佯裝不屑地口吻說了句:“呀,好久不見。”
我看得清蘇承澤的表情,在那幽深似海的眸子泛起微妙的光時,我忽然感到自己鼻子發酸,眼眶發熱。我仔仔細細地看着他,完好無損的一個人,卻坐在輪椅上。
“還在康複,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一旁的唐沁開口道。
“是嗎?那真好!”我分不清自己是用怎樣的情緒在說話,一種所有擔心都放開了的如釋重負,外加一點點莫名其妙的酸楚。
“楚……”
“你知道嗎,我住在你住過的公寓哦?”我迅速打斷了蘇承澤的話,轉身向着唐沁說道,“美國的公寓。”
“你去了美國?”唐沁瞪大了雙眼。
“是呀!”我笑着看她,眼角的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蘇承澤。
“讀書深造,還是?”
“工作!”我繼續用餘光觀察着蘇承澤的表情,故意擡高了音調,“不想留在北京,想換個環境換種心情。”
我說不清自己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情,隻是想看清蘇承澤聽到這樣的話時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可惜,他的表情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我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失落,随之而來的還有一種擺脫不開的尴尬。
“我覺得我這個燈泡當的比陽光都明媚!”一直沉默的尚揚突然開了口,摘下帽子拿在手裡胡亂地扇了扇,“真熱,要不要來杯冰咖啡?”這話是對着唐沁說的。
唐沁将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看着我身邊陌生的尚揚,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是有點熱,你們要咖啡嗎?”
“我要兩個冰激淩!”我迅速說道。
“真難伺候。”尚揚瞥了我一眼,然後轉向唐沁,“東西有點多,我們一起去吧,我怕一個人拿不了。”
唐沁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就先行走開了。
等到兩個人完全走遠,我才轉過身直視蘇承澤。
為什麼明明辭職了還騙我?為什麼知道這件事的第一個人不是我?為什麼……我自己也認為正常的橋段應該是女主角對着男主角聲嘶力竭地喊出一大堆的為什麼,然後男主角竭盡全力地安慰,最後兩個人化幹戈為玉帛。
可事實卻是我戳了戳人中的汗滴,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外面好熱,我要回去病房吹空調。”末了,還高傲地揚了揚下巴,“但是我不認識路,你帶路。”
蘇承澤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轉過輪椅,向住院部滑去。
我突然神經質地在他身後噗嗤笑出了聲。
蘇承澤一個人住了一間病房,散開的落地窗簾遮住了大片的陽光,逆着光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隻知道他一個人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扶着牆坐回到床上。我本想走過去扶他,可是步子邁出去卻又收了回來。
“真是尴尬。”我撥了撥劉海,自言自語道,可聲音在這空曠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英國的一個朋友告訴我的。”我走近他,靠在牆邊,背對着陽光能讓我看清他的每一絲表情。
他眼中有光,我眼中有淚。
這麼久沒有見面,他都不說一些安慰我的話;這麼久沒有見面,他都不主動抱我一下;這麼久沒有見面,他都不會感到一絲欣喜……
“蘇承澤,我們這麼久沒有見面……”我定定地看着他,哀傷而又失落地喃喃低語。
一陣可怕的沉寂後又是我打破了這尴尬的甯靜:“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發生了什麼?連唐沁都找來了這裡,我卻像傻子一樣一無所知?還是你本來就覺得我沒有必要知道這些?”
“你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他聲音冷靜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