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黎來了興趣,順勢而問:“後來呢?”
“我和阿丞都覺得她太任性又還小,胡亂勸了幾句就打消了筱筱的念頭。隻是我怎麼沒想過,那天我去竹林裡挖筍遇險,是筱筱召喚了靈寵救了落進陷阱的我。”阮穗說着,又垂眸看向了自己杯中的酒,酒水裡映射的是熾熱的火以及許久為仔細觀賞過的月亮,“”“剛開始我還挺驕傲的,有了個這麼有本事的女兒。隻是後來,她又是為了救我,被水淹死了……”
周丞和褚黎說過筱筱的死因。
再聽親曆者說一遍,褚黎的思緒更為沉重。這麼推論下來,小女孩也不過九十歲,本應該是擁有幸福的童年生活的,卻因為一場洪澇而喪失了性命。
可惜又無奈。
“要是我……要是我當時拉住她的手就好。”阮穗掩面哭泣,“她明明,是為了救我啊……”
褚黎看着她哭。
周遭的人都喝紅了眼,沒有人注意到這兒。
她拿了塊幹淨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拭着哭花的臉蛋,随後将人摟緊了懷裡,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阮穗抽泣了着。
衆人的歡鬧又愉悅,他們失去的隻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身外之物。
阮穗卻依舊沉浸在那日的痛苦與陰霾之下,她失去的,是最愛的女兒。
“筱筱要是看到自己的媽媽這樣,該笑話阮姐了。”褚黎打着趣,又想起了什麼,沒等阮穗應話又說,“其實很早很早之前,我也有過同樣的經曆。隻不過對方是一隻小狗。”
阮穗從褚黎的肩膀處擡起頭,等待着下文。
“那是我接手的第一個小動物。”
褚黎的神情愈發柔和。
那還是她穿越到這兒前的事兒。
當時剛畢業,和父母誇下海口說要創業,兜兜轉轉開了個寵物店,因為沒什麼知名度,自然沒有什麼人來光顧。
她垂頭喪氣之際,發現了時常待在角落裡的西高地。
它年紀其實已經是中年了,平時吃會兒東西跑一會兒就得休息很長時間。
褚黎來了希望,見它每天都待在這兒,于是決定收養它。
她很喜歡陪着它玩,哪怕隻是靜靜地坐在窗邊曬太陽看風景。
西高地的到來其實給店裡增添了不少生機,比如次月不斷來光顧店子的顧客。
長此以往,店裡生意興隆,西高地也成了網紅小狗。
但沒多久,西高地便去世了。
走之前,這隻小狗竟然自己偷偷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挖了坑直接躺了下去。
褚黎找到它時,它身體已經涼透了。
她抱着西高地哭,意識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發現那隻西高地其實是父母收養後送過來的。
他們嘴上常說褚黎不務正業,私下卻又特地送西高地給褚黎鼓舞士氣。
“其實我隻是想告訴阮姐。”褚黎長舒出一口氣,看向星空,倏爾勾唇一笑,繼續說,“任何事物的出現必然會遵循一定的規則,有始有終。但愛不會,愛始終會延續下來。雖然筱筱不在了,但你還有粵粵、丞哥,還有……這些居民。”
她收回視線,看向火光對面笑得開心的老老少少。
倏爾,她聽見一陣輕笑。
褚黎偏頭,發覺是剛剛痛哭的阮穗在笑,她擦拭着眼淚,松了口氣,“和你聊天真有意思,有一種你是長輩的感覺。”
褚黎一怔,嘴角生出一抹笑,應道:“可能因為有個很好的父母吧。”
“不說這些了。”阮穗似乎釋懷了,她深吸了口氣,給自己倒滿了果酒,仰頭一灌,偏頭看向褚黎,眼神中透着精光,“說說你和阿尤吧?”
?
褚黎有些懵圈,撐着胳膊,錯愕地看向阮穗,問:“什麼?”
“你倆談多久了?”
“阮姐!”聽到阮穗這番話,褚黎驚呼出聲,蓦然正坐身子,立刻說道,“我們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那是什麼關系?”阮穗緊追不放。
褚黎一哽。
是什麼關系呢?
朋友?不對,他倆湊不到一起,湊到一起就得互怼。
但是吧,陌生人會這麼拼命護着一個人嗎?
也不對。
是因為毛茸茸啊。
她和他本身就是沒關系。
“小年輕,總是愛爾不自知。”阮穗喝了口酒,點評道。
褚黎摸了摸鼻尖,“沒有的事,我和他頂天了就是共事關系,互有所求,真沒什麼特殊關系。阮姐,你别多想。”
“是我多想嗎?”阮穗擡眸,雙眸真誠又難以讓人忽視,“僅僅隻是共事關系的話,洪澇那晚他為什麼要救你,你暈厥之後,他為什麼醒來的一瞬間就是詢問你的狀況,并且寸步不離地給你上藥等待你醒來?”
阮穗的這一番話,猶如一道雷從她心間炸開。
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在悶葫蘆嘴巴裡聽過。
她怔愣了片刻,頭皮發麻,整個人身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褚黎不由自主地看向旁側還在和人續杯的尤承則,燈火之間,他的臉龐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真的……不是共事關系嗎?
尤承則應該,隻是心疼那群毛茸茸也會離開吧。
他的情感一直那麼淡薄,心底裡似乎裝不下什麼人,除了那群小毛球。
不過,要是換作是她自己,褚黎也會選擇毛茸茸,畢竟動物才沒有人那麼複雜。
褚黎輕歎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強迫自己不要想東想西,下一瞬,又聽見阮穗發言,“你啊,腦瓜子忽靈忽不靈的。”
“算了,喝酒吃東西吧,我也隻能點到為止,有些事情需要你慢慢去思索。”阮穗又說。
褚黎輕輕點了點頭,沒再多言,又喝了口果酒。
她也不想考慮這麼多,現下隻想快點集章,然後給毛茸茸買好看的衣服。
男人嘛,海底針,她懶得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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