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金安。”
“免了。”撇了一眼便轉頭朝前走看,“母後可在?”
秋曼跟在趙棠的身後,聽她一問,曼聲回道“在的。娘娘知道殿下今日出宮,便召了淑妃娘娘和愉淑榮陪同喝茶賞花。”
“兩位娘娘現下還在?”趙棠頓住腳扭頭看向秋曼。
她有話想跟母後說,有外人在不方便。
秋曼姑姑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方才兩位娘娘已經離去,皇後娘娘正等着殿下呢。”
“不好叫母後久等,咱們快進去吧。”
說完趙棠快走幾步進了建章宮正殿。
陳懷芷,或者說皇後陳氏正撐着頭斜倚,榻下有女使半跪着敲腿。
陳皇後一瞧見趙棠便揮了揮手“都下去吧。”随即又朝着趙棠招手道:“今日可是去見你表姐了?”
“是,還見了姨母。”趙棠落座,靠在陳皇後身邊。
“怎麼樣,她們可都還好?”陳皇後揉了揉趙棠的頭問道。
自從她入宮後,除年節時能夠與家人見面,平日裡想要見一面并不十分方便,距離上次見面還是元宵佳節。
“姨母一切都好,表姐也好,隻是今日時間緊,沒去拜見外祖母。”趙棠沏了杯茶奉至陳氏手邊,“不過聽表姐說外祖母同外祖父這幾日去了郊外的莊子上散心,等下回出宮時再去外祖母府上瞧瞧外祖母。”
“一切都好便好。”陳皇後接過趙棠遞過來的碧波翠色汝窯茶盞,輕抿一口,上好的茶葉入口便唇齒生香。
飲罷,放下茶盞嗔道:“整日宮裡不見你人影,幸得如今民風開化,你父皇也寵你,你要是喜歡出去耍便多出去轉轉。”
一頓,接着又囑咐道:“隻一點,要帶足人手,好叫母後放心。”
陳芷從未将女德女訓那一套放在自己的女兒身上,用所謂三從四德規訓她。
在她看來這許多女子規矩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吃人不吐骨頭的獸、深不見底的湖,填進去不知多少女兒家的屍骨。
她沒法改變世道對女人的枷鎖隻能盡自己所能的讓自己的女兒活得自在些。
大昭的嫡公主,穎川陳氏的外孫女,有些規矩是不必守的。
“知道了,母後。”趙棠拖長音回答。
說完起身靠着陳皇後又坐下:“今日兒臣與雅表姐聊了許多。”
陳皇後偏了偏身讓出些位置好叫她坐的舒服。期間不着痕迹看了秋曼一眼。
秋曼會意,不過一瞬殿内便隻剩下了母女二人,秋曼與輕霜守在門口。
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甚少會有這樣吞吞吐吐的時候。
“跟母後說說,你與雅姐兒都聊了些什麼?”母女倆頭抵着頭,說着悄悄話。
趙棠卻沒直說聊天的内容,先問了一句:“母後可知道父皇要立儲了?”
聲音極輕。
雖然屋内的人隻剩下了可信之人,可立儲畢竟事關前朝。
曆來後宮不得幹政,這件事這個時候她們母女倆本不該知道,若是洩露一絲前朝後宮都要起風雲。
窺探帝蹤的罪名可不小。
“今日怎麼突然與雅姐兒聊起這些?”
趙棠能知道的事陳皇後又怎麼會不知道。風聲還未傳出來的時候她便已經有所察覺。
她生棠兒的時候傷了身子,膝下除了阿棠便再也沒有過其他孩子。
按照大昭的規矩皇子三歲起便抱離生母,送去皇子所由帝後安排人照顧。
因此對于誰做儲君,誰登皇位一事,她不插手,也無需憂心。
儲君需要記嫡,又因着皇室的規矩,皇子對于生母還是她這個嫡母都不是十分熟悉親昵。
“母後覺得六弟如何?”趙棠沒直說。
母後平日裡雖極為寵她,可她不确定能否接受她那看起來有些大逆不道,敗壞綱常的想法。
“六皇子,母後記得他比你小了兩歲。在皇子所裡長大,聽講學師父說為人孝順有禮,聰明機敏。”陳皇後偏頭:“怎麼了,阿棠覺得他不好?”
趙棠搖搖頭,“母後可會覺得失望兒臣是個女兒身?”
是個女兒身,在所有人的眼裡就意味着與大位無望。
陳皇後聽她這麼說坐直身子,輕拍了趙棠一下:“怎麼會這麼想,即便你是女兒身也是母後的女兒,是大昭的公主,母後怎麼會失望。”
不管将來登上皇位的是誰,都不妨礙她們母女的尊貴,這是穎川陳氏,是世家大族給的底氣。
“那您覺得兒臣能和六弟争一争嗎?”趙棠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她不确定母後的想法,但是希望她能支持自己。
回來的路上 趙棠其實就想的差不多了。
就像表姐說的那樣,同為龍子鳳孫,那皇位合該也有她的一份。
别說什麼牝雞司晨、禍亂朝綱。
前朝曌武帝以女子之身稱帝,不是照樣開辟盛世,在她的治理之下,即使前朝已顯頹勢也硬生生再現海晏河清之象,持續了數十年。
更何況哪條律令說過女子不能為帝。
趙棠話說完便不再開口,心裡面隐隐有着不安忐忑,她怕聽到一些她無法接受的話;但也有着期待,期待母後的肯定。
“我兒能力出衆,各方面都出類拔萃,自然有一争之力,可阿棠,你要知道,這條路很難走。”陳皇後轉頭看向趙棠,眼神裡滿是驕傲,夾雜着擔憂。
“我知道,可是不争的話我也許會後悔一輩子。”趙棠看着陳皇後“同為父皇的孩子,憑什麼我就不能參與到這場競争之中。更何況,萬裡江山就該有個配得上它的主人,我不比那些兄弟差。”
陳皇後擡手撫過趙棠的頭“阿棠,母後相信你,想做就做吧。”
趙棠一笑,靠在陳皇後肩頭“謝謝母後。”
打記事的時候起,不管自己做什麼母後都會支持,這一次也不例外,即便這次她的想法有些離經叛道。
既然有了想法,趙棠便開始着手準備,權力更疊從來都不是一件輕松簡單的事,争權奪位也不是嘴上說說就能成功的,趙棠一直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不多時趙棠便回了自己的鳳栖宮。
她需要認真的想一想,提前為以後做好打算。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⑵
自古以來,不管是權力更疊還是改朝換代都将會引發一場血流千裡的戰争。
也許有的人能夠幸運兵不血刃的登上皇位;有的人縱使背負罵名可勝利之後改寫曆史,依舊名流千古;也有的人手段用盡卻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趙棠既不想背負罵名也不想為他人做嫁衣。可若是想成為前者,卻也不是誰都能夠有這個運氣的。
一個合格的帝王必然具有未雨綢缪決勝千裡的能力,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趙棠不會輕視任何一個對手,她不想輸的一敗塗地,自然要做好一切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