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棠的目光在眼前的所有人身上逡巡,被她看過的人要麼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要麼便是将自己的頭深埋下去,無人敢同她那雙清澈、似乎能夠洞察人心的眸子對上。
“本宮知曉了,諸位心系百姓俗事,甚好。”趙棠言簡意赅,言畢便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其他人聽這話面面相觑,有些摸不清楚趙棠的意思,不過也沒有人敢問她的意思,互相看了幾眼便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武成閣中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三清殿裡的隆慶帝,這邊的話音落下沒多久,三清殿裡已經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聽完了。
“請羲和過來。”隆慶帝聽完内侍的話倒也沒多說别的,隻是命人将趙棠請過來。
如趙棠所料,在見到三清殿的人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一步她走對了。
“殿下,”今日來的不是小周公公也不是梁公公,是一名眼生的小公公,臉上挂着笑來請趙棠,要知道在禦前,大家都心照不宣,羲和公主殿下是尊貴人兒,但凡與她有關的人差事少有不體面的,是以今日前來的公公的面上那笑可是實打實的,半點不摻假。
趙棠本就等着手中也沒什麼要緊事,起身便跟着小宦官去了三清殿留下武成閣一地的竊竊私語。
“兒臣請父皇安。”趙棠揖禮後直起身看向一旁的梁公公。
一邊的梁公公感受到趙棠的視線一個眼神邊上便有人放上新的蒲團。
這一次書案上什麼多的都沒擺,隻有滿桌的奏折。
隆慶帝從中抽出來一份示意趙棠翻開看。
“這…”
趙棠正想說不妥便被隆慶帝接下來的話堵住了,“武成閣内的事想必有你的手筆。”
“父皇聖裁,兒臣并無不臣之心。”趙棠連忙開口,生怕慢了一步便有了誤會。
隆慶帝觑她一眼,“你且看看。”
趙棠也不說什麼不妥之語,老老實實的翻開手中的折子。
一目十行,不過幾個呼吸趙棠便将這份千餘字的奏折看完了。
“關中府的折子?”趙棠回頭确認了一遍。
大昭的石炭場多分布在關中府,為此還特意在關中府設了關中煤運使,與之對應的是水利使和江南織造使。
由這名頭便能看出來,關中煤運使專管關中府的煤炭開采、運輸之事,可如今這折子卻不是關中煤運使送來的,是關中府下面的一個小縣呈上來的。
折子裡說的很清楚,關中府今年所開采煤炭數量驟減導緻今年運往各地的炭黑等少于往年,關中煤運使卻不曾上報朝廷,甚至為了能夠多開采些煤炭,竟強逼工人下井作業。
趙棠不禁皺眉,這樣大的事關中煤運使不曾上書便罷了,竟還逞能強逼工人下井開采,要知道一旦礦井塌方,死的便是成百上千的老百姓。
“這煤運使行事太過無狀,”趙棠将折子合上,有些憤憤道,“竟是完全不将人命當回事。”
隆慶帝卻是一臉平靜,“你怎知這便是實情而非構陷?”
“京中炭價接連漲了月餘,若非開采的煤炭少了,這價格豈會高居不下。”趙棠當即回複。
隆慶帝卻是搖搖頭,“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一封折子便叫你下了判斷,若是此事是構陷,該如何收場,”說着示意梁公公将手中的書呈上,“肅帝時也出過這樣的事,各地炭價上漲,關中府卻稱是因煤炭開采額與往年相比減損,故而價格上調…”
沒等隆慶帝将話說完,趙棠也想起了這事。
最後查證,炭價上漲的原因并非是因為石炭場的開采量下降,而是當時的關中煤運使中飽私囊,從官營炭中抽走大半轉為私有再高價賣出才導緻當時的炭價上漲。
大昭雖規定了炭官營,但也不過是官營為主,并未禁止私營,隻不過若是想要私營,需得報請玉京,無皇帝許可便不得私營。
難道這次的事情也是因為關中煤運使中飽私囊了?
不等趙棠想出個所以然,隆慶帝已經給出了解決辦法。
“宮中無事,你便替朕去一趟關中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