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要她來,她就能見她相見的那個人。
而現在,她看了一圈,最終沿着林能隐晦的目光,看向了坐在斜面天窗旁的少年。
閣樓頂空間不大,且暖氣開得很足,所以少年隻穿着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襯衫。
幾人的聲音不算小,甚至可以說有點吵。隻是,少年始終是安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哪怕閣樓又來了兩個人,他也毫不在意,依舊坐在陽光下,認真淡然地畫着自己的畫。
心跳沒理由地漏了一拍,餘添添想起來了。
這其實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面。
其實臘八那天并不是大少爺第一次幫助了她,早在高一時,他就曾間接幫助了她。
這件事除了餘添添她自己,沒人知道。
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
*
俞禮獎學金很豐厚,但是要求很難,甚至可以說有點苛刻。
俞禮被譽為貴族學校,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招收學生的家庭條件偏高。
因此獎學金也不止要求學生學習好,更要求學生多面發展。
所以,在特長這方面的績點會很高。
可餘添添沒有特長。
或者說,她沒有可以支持,培養特長的金錢和時間。
餘添梓最近要上補習班,奶奶是不會給她們出這筆錢的。
因為在她眼裡,她們不是她的孩子,是累贅是負擔,是賠錢貨。
那段時間恰逢俞禮和其他三校的交流活動,餘添添獲得了競争四校演講的資格。
她也很需要這個實踐績點。
可明明很滿意她的演講稿,但那名老師卻不得不,滿眼惋惜地将她的演講稿放在一邊。
又或許是出于顧及到她的感受,老師用一種很委婉的語氣,殘忍地宣告她的命運。
“你知道的,這次有我們學校的老對手盛遇,所以我們需要一個盛遇沒有的人站到台上。”
可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餘添添也是獨一無二的。
哪怕她再不優秀,她也該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餘添添。
盛遇也不會第二個餘添添。
餘添添知道老師不會想聽她說這些雞湯,甚至這名老師她已經足夠仁慈,她沒像其他老師一樣不留情面,反而很委婉地為餘添添留了點自尊。
成績好的盛遇很多,所以要想在這次三校交流會中赢過盛遇,他們需要的不是隻有成績優異的餘添添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家世好,各方面完美優異的天生赢家。
餘添添知道,但她沒辦法不難受。
垂下眼,餘添添喉嚨艱澀地向他道謝:“謝謝老師。”
隻是她沒想到,在她已經接受這個命運,又多找了個兼職後,那名老師卻又再次找上了她。
也是這次讓餘添添覺得,命運也是會眷顧她的。
她向來擅長抓住每一次機會,所以她将演講稿修了一次又一次,倒背如流。
甚至努力對着小小的鏡子,練習自己該怎樣笑,才能更顯得更從容更大方。
她知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尤其是在踏入俞禮之後,她更明白這個道理。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比起耿耿于懷目光老放在别人身上,她更傾向于将目光和時間放在自己身上。
她喜歡看着自己一步一步進步,看着自己越走越遠,在成為更好的自己這條路上閃閃發光。
時間很快就到了三校演講這一天,台下人員滿座,豔麗複古的紅色帷幕近在眼前,後台議論紛紛嘈雜不停。
餘添添沉下心閉眼重溫着發言稿,以求這次的演講完美收尾。
身後幾名學生會的男生,故意用餘添添能聽到的聲音,不滿地讨論着,餘添添沒想往心裡聽。
但很多東西,不是她能控制的。
“讓個特優生在這麼重要的場合發言,感覺好拉胯啊。”
“所以大少爺為什麼要放棄啊,好不容易可以用大少爺壓過盛遇一頭。”
“聽說是大少爺說他有事沒時間來。”
演講稿被餘添添緊緊攥着,掌心微刺的感覺讓餘添添第一次知道,紙張也是可以這樣鋒利的。
就像人的語言,可以是纏綿柔軟的蜜糖,有時候也可以成為見血封喉的利刃。
她沒睜眼,或者說懶得跟他們浪費時間,抓住每分每秒時間,安靜地回憶演講稿。
她必須要完美,不能讓人覺得餘添添她好差勁。
哪怕她不是大少爺,永遠成不了别人心中優異的首選,她也必須要盡全力,為自己證明自己。
她會向自己證明,她餘添添,永遠是自己心中最優解。
她餘添添,哪怕隻是個一窮二白的特優生,她也并不比任何人差。
幸好,她成功了。
帷幕降下的時候,掌聲驟響,妝發精緻,拖着長長的禮服裙擺的少女與她擦肩而過,走到了聚光燈下。
回到帷幕後,餘添添緊緊提起的心慢慢松了下來。
也就是這時,她從未完全閉上的深紅色帷幕的縫隙中,看到了剛剛那個傳聞有事情不能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