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添添的頭一下子頭陷在髒水裡,本就因為嘴巴裡被塞滿的照片呼吸不上來,水又從鼻子嗆進來,窒息惡心感像浪潮一樣鋪面而來。
她整個人都十分難受,
作為反抗餘添添的指甲深深嵌入按她的人手臂上,低而悶的腳步聲在旁邊響起。
霍巧玲彎下身子看着她掙紮,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我們就來試試餘添添同學的肺活量,順便驗證一下石灰遇水會有什麼反應吧?”
雖然是問句,但是她根本就不是在征求餘添添的意見。
撲通一聲,餘添添被幾雙手推進遊泳池裡,大腦因缺氧沉重模糊,石灰粉遇水釋放大量的熱量,像是被人放在烤爐上,渾身都被劇烈灼熱灼燒着。
泳池不深,餘添添艱難地想要站起身子,四肢卻因為身上劇烈的灼燒感而發軟無力。
冷靜下來,忍住,站起來餘添添。
餘添添,快站起來。
餘添添咬牙給自己洗腦,被嗆入大量水,喉嚨早就疼痛難忍,惡心感撲面而來。
餘添添嘴裡的照片在口腔異物感很明顯,拼命掙紮時她聽到四周毫不掩飾的嘲笑聲。
“撲通。”
水花濺起,好像有人踹開門,又跳了下來。
一雙有力清瘦的手臂将她環起,餘添添被托了起來,又被人溫柔地放在了遊泳池岸邊。
一隻寬大溫涼的手掌扶着她的頭,動作輕柔地将另一隻手伸到她嘴巴前。
“能吐出來嗎?”
餘添添還沒從窒息感緩過神,緊緊地抓緊少年的手臂,依靠着少年她才能坐直身子,在少年清冷溫柔的嗓音的牽引下,餘添添将嘴裡的照片吐到他的手心裡。
不知是因為習慣了,還是因為少年的溫柔體貼。
餘添添感知着少年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雙臂,頓時覺得這些像是麻痹神經的毒藥,麻痹了她身上的灼傷感。
嘴巴裡的異物感消失,呼吸瞬間容易了很多,她費力地掀起眼皮,水珠滾落,一雙水眸模糊又朦胧。
餘添添看到一雙澄澈通透到像大海一樣的湛藍色眼睛,她下意識呼吸一滞,金發藍眸的少年也在視野裡漸漸清晰。
視野裡有黑色的染料順着少年的發梢低落,在他的白襯衫上暈染出水墨一樣的水痕。
去掉遮掩的少年,擁有着世界上最耀眼漂亮的淺金色發色,以及通透神秘的湛藍色眼眸,看起來比往日多了幾分空靈神聖感。
“我們之間不用道謝。”
“你不要總想着還我,你永遠都不會欠我,是我欠你的。”
“你是不同的。”
耳邊突然想起少年說過的一句句話,明明他早就隐晦地提示她了,隻是她一直沒發現。
餘添添曾問過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下次。”少年輕輕抿唇,笑容極淺,溫柔又易碎,“下次就告訴你。”
她想起來了,她也知道向來冷漠,隻待在自己世界看别人的大少爺,為什麼會對她那麼好了。
她曾見過這雙眼睛。
很多年前,就是在被霍巧玲她們堵在舞蹈室欺淩那次,餘添添記得那天好像也是臘八。
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很冷,雪下的很大,腳下是細軟的積雪。
她拖着傷痕遍布的身體,緩慢地向宿舍樓走去。
俞禮風景很漂亮,在回宿舍的某條不為人知的小路上,有一片人工開鑿的湖泊。
湖泊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太冷了,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餘添添低着頭想着快點趕回宿舍。
可她卻看到了地上星星點點像梅花一樣的血迹,以及一連串淩亂的腳印。
心髒狠狠提起,為了求證般,餘添添跌跌撞撞地跑到湖泊邊。
厚厚的冰層下,一個金發像是洋娃娃一樣精緻漂亮的小孩,絕望又無意識地半睜着眼拍打着冰層。
隔着一層次餘添添對上了男孩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像她最向往的大海一樣幹淨通透。
冰層太厚,用手敲打了一通沒有半分裂痕,餘添添毫不猶豫地起身,從湖泊與岸上的石磚路邊緣拿了一塊磚。
五指流着血,餘添添一臉堅決冷漠地高揚轉頭,在距離男孩不遠又不會傷害到他的位置上砸下。
一下又一下,本就是磚紅色的石磚裹上了她的血液,不知是被凍的還是痛的,手掌發麻,餘添添卻不敢停下。
一次又一次地無意識地用力高揚磚頭,終于,不知道砸了多少下,冰面裂開了,餘添添砸出一個大洞。
男孩已經閉上眼,身體似乎在下墜,餘添添不敢遲疑地向男孩伸出手,手臂摩擦在冰層邊緣,費力地伸長手臂,在男孩下墜之前抓住男孩冰冷的手。
好冷。
水冷,冰冷,但男孩的手更冷。
就和她那個死在她面前的父親一樣沒有溫度的冷。
她想救下他,必須救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