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

但現在李缈知道了。

餘添添從始至終都是在尋死，她要死，但是不能一個人孤獨無聲地死。

她要在世界的注視下盛大燦爛地死去。

她要用她的死，曝光俞禮所有的黑暗與腐朽，她要用死亡帶來光明，用她的痛苦換來别人的新生。

一鲸落萬物生。

一個特優生的死不會有人在意。

那一個明星呢？

一個擁有衆多粉絲從出道就活在輿論質疑中的明星呢？

一人可壓兩人可瞞，那三人四人無數人呢？

答案顯而易見。

直到餘添添告訴她一切，再次給她一個選擇時，李缈才徹底頓悟。

原來餘添添選擇當明星，是為了今天。

她死亡的那一刻，會是世界對她最溫柔的一刻。

所有人都會憐憫她心疼她。

所有人都會站在她這邊。

階級壓迫、貧富差距、校園欺淩，一切不公将會随着她的死亡被暴露在陽光下。

而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的死亡必定不是随意可以被壓下的存在。

她知道，一旦她死，景則必定會追究，必定會成為她抵抗階級最鋒利的刀。

他不會讓她的死亡被掩蓋。

霍巧玲這個霸淩者順風順水，家庭美滿，而你這個受害者前途不保早早被開除。

李缈記得，餘添添曾問過她:“你甘心嗎？”

而她隻能壓下酸澀，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不甘心又怎樣？我以為你比誰都清楚她和我們的差距。”

是的。

餘添添一直很清楚。

但她不認。

她問李缈:“要和我一起報仇嗎？”

李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樣的話是在她眼裡那個始終情緒淡淡，理智清醒的餘添添。

她心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你瘋了？”

餘添添沒有回答她是否瘋了的問題，而是同她開口:“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不存在因果報應。”

“所以呢？”

“所以，我們要親手把她該有的報應還給她。”

且不說餘添添瘋沒瘋，反正跟着餘添添一條路走到黑的李缈覺得自己離瘋也沒差幾步了。

她其實一直不明白餘添添為什麼對她和沈清這樣好，直到另一個比她更倒黴的受害者被餘添添拉入她們的複仇聯盟。

那個女孩一語道破:“同樣是淋過雨，有人會選擇撕碎别人的傘，而有人則會選擇給别人撐傘。”

當時李缈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尋找餘添添的身影，很快，她在沙發上看到了正在休息的餘添添。

她一直都很累。

再加上負罪感，她很難入睡。

所以她們幾個誰都沒打擾餘添添，默契地保持了安靜。

光影模糊，有風吹過紗簾，陽光落在餘添添身上，自從被退學後，李缈第一次發現世界原來是這樣明亮燦爛。

＊

當李缈從黑暗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餘添添，一瞬間她還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可她知道，這不是夢。

是餘添添來救她了。

和餘添添一起來救她的還有聶雙雙，就是她說的那個比她還慘還冤的大冤種。

她隻是因為霍巧玲覺得她的名字難聽就被霍巧玲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并被霍巧玲所引導的校園欺淩欺負至退學。

她們幾個一個比一個可憐。

李缈垂頭看向餘添添扶住她的手，從她這個角度她能清楚地看到餘添添手腕内側醜陋的傷疤。

深可見骨，醜陋不愈。

那時她就用這隻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來。

現在又用這隻手扶着她，想要把她背起來，背回陽光下面。

或許是被關久了，幾天沒見陽光，大腦有些缺氧。

李缈獲救第一句話就是:“餘添添，你把我拉起來，所以作為報答，無論你最後想要什麼，我都會不擇手段地幫你得到你想要的結局。”

餘添添沒有回答她的話，或者說是沒來得及回答，因為

——她們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