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的情緒試探似地注入心髒。
不等白棄糾結出下一句話,這縷突兀出現的意識像是看穿他心思一般言簡意赅地出聲自我介紹:【你可以叫我‘μ’,是選中并暫居在你身體裡的…咳,救世小精靈,你需要幫助或是必要的時候我都會出現。】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我會一直陪着你。】
首先排除靈異事件,其次μ的出現并非偶然。
它是風、是雨,是水泥鋼筋,是遊魚爬蟲,可以是整個世界,亦或萬千世界的一切,但又迥異于神明,隻因神明也誕生于它。
如果非要給出定義,大概是“創世主”、“世間常理”之類絕對正确的存在,既沒有時間概念,也不受生命束縛,長久以來潛移默化地旁觀各個位面正常運轉。
直到怪物當道,時運平衡搖搖欲墜,這縷古奧的神識才不得已屈尊降貴來到合适宿主的識海深處,用對原世界影響最小的方式改變滅世結局。
“μ”這一符号代表的含義常人理解起來都費勁,所以它不會浪費口舌為難這次的笨蛋宿主,隻要白棄能完成拯救怪物捎帶手拯救世界的使命,就行了。
【那,怪物呢?】白棄似懂非懂問道。
【不用擔心,有我在,祂不會傷害到你,你想做什麼就放心大膽地做,我……】
μ以為他在害怕,十分可靠地安慰,話說一半卻停頓下來。
——白棄搖了下頭。
μ耐心等他回答。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來到房間外,蓋過了零星降下的雪花撲向玻璃的簌簌聲。
【怪物也願意,我去…幫助祂嗎?】白棄又問。
這回輪到μ結結實實愣住。
“别發呆了,趕緊把它喝了!”隻是還沒等到μ的回話,身後有人大步走來,語氣急切地催促。
白棄被人從地上拽起來,手裡不由分說塞進一杯溫牛奶。
“謝謝。”他順從地捧起杯子湊到嘴邊。
“大口喝!快點!”男人不耐煩地一手卡在白棄腦後,另一手推高杯子傾倒的高度,幾乎是把滿滿一杯牛奶生生灌進白棄嘴裡。
不多時,男人拿走空杯,後退半步,冷眼看着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的白棄。
清瘦的少年皺起眉微微喘息,眼尾那寸皮膚染上嫣紅,漫上來的生理性淚水蓄在眼底。
他用手背抹了抹唇邊,擡眼看向男人時有點緊張:“對不起……”
白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男人不高興,但既然有人不高興,那一定都是自己的錯。
如此想着,洶湧的困意忽然之間鋪天蓋地襲來,眼皮變得格外沉重,視野裡的一切模糊成虛幻的光圈,最後隻剩下男人終于解決掉什麼麻煩似的嘟嘟囔囔抱怨的聲音。
“對不起。”白棄張了張嘴,話說出口成了氣音。
他身形一晃,軟倒下去。
“暈過去了,”男人像拎小雞仔一樣毫不費力地提着白棄後領,急急轉頭吩咐:“動作快,别誤了時間,大祭司怪罪下來可擔待不起。”
“是。”
房間外應聲走進幾人,數隻大手朝已經昏迷的白棄身上伸去。
……
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白棄是被凍醒的。
入目是高聳巍峨的石刻穹頂,密密麻麻的怪異紋路從中心最高處向西面八方延伸,如同一張猙獰的巨網,任何來到這裡的生物都不會再有一絲逃脫的可能。
他頭暈得要命,太陽穴一突一突跳着痛。
白棄試圖坐起身,卻發現全身被鐵鍊牢牢鎖住,難以掙動分毫。
“……”
他輕輕出了口氣,有點無奈地睜着眸子。
【需要幫忙嗎?】μ的聲音适時在心底響起,緊接着身上一松,那些捆得死緊的鎖鍊就“嘩啦啦”地脫落開來。
白棄幅度很小地彎了下唇角,【謝謝,喵…喵。】
μ失笑,沒去糾正,而是提醒:【祂要來了。】
【…誰?】剛醒來的白棄還有些發懵,μ卻沒再回答他。
白棄等了會兒,隻得自己觀察周圍。
這是一間風格奇特的古老建築,不流通的陰冷空氣昭示着大概率是在地下很深的位置。
四周牆壁由看不出具體材料的磚石搭就而成,繁雜的巨大法陣鋪滿地面,整個空間彌漫着說不出的詭異沉寂之感。
正中一座莊嚴肅穆的厚重石台。
此時白棄坐在石台邊緣,雙手松松撐在身體兩側,纖細小腿自然垂落,石台距離地面有一定高度,那對嫩白的赤足就這麼懸在半空中,百無聊賴的,時不時來回晃蕩一下。
面對突如其來的遭遇,白棄倒是平靜得有些不正常。
既沒有驚聲尖叫個不停,也沒有陌生環境下應有的戒備。
隻是靜默坐着,眼瞳中躍動着白燭燃燒時凄暗的冷光,頭腦空空、心思簡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樣的靜谧沒有持續太久。
就在白棄發呆時,頂棚、牆壁、地面…各處縫隙悄無聲息湧入大股大股的黑色霧氣,瞬間席卷整座用來進行神秘祭祀的房間,逼得本就昏蒙的光線避之不及似地更加暗淡。
不屬于這世上任何一類物種的金色豎瞳緩緩張開,空氣在此刻凝固,耳畔幻聽般響起振聾發聩的渾厚鐘鳴。
令人毛骨悚然的強烈威壓霎時籠罩白棄全身,饒是遲鈍如他也察覺出些許不對。
“誰?是誰在那兒?”白棄仰起頭。
他臉上挂着先前忘記收起來的淺淡笑意,黑曜石般的眼珠蒙着薄薄水光,瞧着濕漉漉的,仿佛有碎星點綴。
不知哪裡漏下一束稀薄的光,空氣中漂浮的微塵圍着光柱翩飛,恰好投照在那不知死期将近的瘦弱活祭身上。
也讓白棄一下看清。
人類少年直直看進那雙邪性肆意的瞳眸。
“哇。”他小小驚歎了一聲。
“好漂亮的金色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