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眉雖說也挺好看,但屬于自由生長的那種,天然無修飾,和一般女子略有不同,甯寶兒沒幫他刮掉,而是貼了層假的,是一對秀氣的柳葉眉。
外面拍門聲又響了起來,急促中帶着一絲不耐煩。
“行了!快去吧!”孟雲知大義凜然道,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今天是躲不掉了。
“來了來了!”方小念小跑去開門。
蕭千落帶着一身冷冽氣息,沉着臉跨進院門,磨磨蹭蹭這麼久,也不知主仆幾個在裡面搞什麼鬼。
沒走幾步,想到什麼,他轉頭吩咐道:“都在外頭候着,無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進來!”
雖說他隻打算旁敲側擊,但也不能讓别人聽了去。
“是!王爺。”管家連忙退了回去,暗衛上前關好院門,守在兩旁。
那次醉酒隻有甯寶兒在,其餘兩人皆是第一次正面對上武平王本人。
空氣中飄蕩着飯菜的殘香,桌上一片狼藉,幾人根本沒顧上收拾。
蕭千落掃過去一眼,微微皺起眉頭。
顯然是三個人一同用晚膳的,甚沒規矩,但也能看出來,這個女人對于下人還是不錯的。
拉攏人心的小伎倆!他内心嗤道。
方小念和甯寶兒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而孟雲知雖然早已證實這人身份,也早料到會有這天,但當真正面對另一重身份的他時,當看到蕭千落帶着審視又厭惡的目光向他投過來,還是控制不住地緊張,感覺渾身都在哆嗦。
他低着頭,微微欠了欠身子,細着嗓子問候道:“王爺。”
蕭千落看到他時一怔,恍然間覺得這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他趕緊晃了晃腦子,打消了想法,除了成親那日,他隻在醉酒時來過這裡一次,怎麼可能會熟悉?
細細打量過去,隻見此女身量頗高,低垂的面龐仍能看出妝面濃重,臉塗得煞白,嘴唇抹得血紅,也不知随着飯菜吃下去多少。
雙手交握于身前,袖口上還帶着油漬,腹部高高隆起,仿佛在明目張膽地嘲笑着他。
蕭千落心中登時一堵,但再想想他和孟雲知已互通心意,又好受了一些,她做初一,他做十五,就當誰也沒有對不起誰,到頭來便好聚好散罷。
他撇開眼神,清了清嗓子:“本王今日過來,并無甚要事,隻不過有幾句話要說,你讓這兩人先行回避一下。”
他實在是不願稱她為王妃,隻好含糊應付。
“啊?哦!”孟雲知想着,終于要來了!
是要提和離了麼?
剛準備叫那二人出去,卻見方小念跪伏在地,一手抱着肚子滿臉扭曲,正拼命地朝他使眼色。
怎怎、怎麼了?
吃壞肚子還是食物中毒了?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
孟雲知心裡一慌,顧不上其他,連忙要過來扶他,捏着嗓子懇求道:“王爺!我府中這随侍好像——”
“等等!”蕭千落突然厲聲喝道。
孟雲知當即愣在了原地。
方小念兩眼一閉,癱倒在地,心想,完了!
這麼多年的師徒情誼,竟然如此沒默契!
蕭千落伸手指着他的肚子,滿眼驚詫,聲音顫抖着問道:“那是什麼!孩、孩子呢?”
孟雲知心裡一驚,低頭一看,就見臨時塞的枕頭露出了一角,歪歪扭扭,眼看着要掉下去了。
他的大腦瞬間宕機,試圖飛速運轉,卻仍是一團漿糊。
怎麼辦怎麼辦!
向他坦露身份嗎?承認一開始就騙了他,那不光禦史府要遭殃,恐怕兩人之間的感情也要完蛋!
不對!他沒發現自己是假的,隻是震驚于孩子突然沒了,孩子怎麼會沒?是摔了還是——
莊子裡的下人會不會因此受到處罰?
孟雲知突然腦子一抽,努力擠出兩滴淚,掩面悲泣道:“王爺莫不是忘了!您上次酒後來此,醉得厲害,把我當成你那意中人,非得強要,以緻兩日後小産,我、我是思兒成疾才會如此!若他還在腹中,也該有這麼大了!”
這段話宛如晴天霹靂般,不光作勢要沖過來的甯寶兒和方小念被劈在了原地,蕭千落更是如遭雷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你說什麼?”
孟雲知一抖,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還是硬着頭皮回道:“我知道!王爺是無心之失,所以不會怨恨,也不會同母親和父親說,他們本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我隻求王爺,能夠看在梓嫣遭曆此劫的份上,不要為難禦史府,放我離去!讓我,去找我那負心的二郎問問清楚!”
雖然他不知道二郎是誰,但姑且就這麼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