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大,密集的雨滴不停砸在水面上,整條黑河仿佛沸騰了一般。
雨夜中蓦地現出十幾道黑色身影,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曹陸急得連傘都扔了,跪在河邊。
“還愣着做什麼,快把陛下救上來!”
黑衣護衛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慌慌張張地跳進了黑不見底的河道裡。
“陛下若有什麼閃失,你我的腦袋都得搬家!”
……
夜色濃郁,依靠沿街的燈籠,在水面上尚且勉強視物,而河裡沒有光,隻有無盡的黑暗,想要在河底找到不足巴掌大的玉佩,簡直比登天還難。
更别提河底泥沙還異常松軟,玉佩墜入,被河水沖刷,或許早已深埋河底。
水下異常昏暗,饒是楚殷夜視能力好,此刻也隻能勉強辨清方向。
他循着記憶的位置,徑直往深處遊去。
在哪裡……
到底在哪裡……
他記得是在這個位置的。
四肢仿佛被什麼重物牽扯擠壓着,越是往下遊,這股壓迫感便愈發強烈,連帶着胸膛裡的最後一絲空氣也被榨幹了。
他卻仿佛毫無知覺般,固執地繼續深入。
忽然,手臂被什麼東西抓住。
楚殷擡起猩紅的眼,看着不知何時已經遊到他身邊的黑衣護衛。
護衛正要将他拉上岸去,青年毫不猶豫擡腳踹開。
俊容滿是怒色,薄唇微啟,似乎說了什麼。
護衛被踹得老遠。
不過一瞬,再次朝楚殷遊去。
熟悉的窒息感湧了上來,楚殷漸漸感覺有些頭暈目眩起來,他将河底找了個遍,卻依舊沒能找到那枚玉佩。
四肢漸漸有些發麻和無力,他被護衛強行拖着往岸上遊去。
甫一出了水面,曹陸連忙撐着傘朝楚殷跑去,卻見青年緩了幾口氣,作勢又要跳進河去。
曹陸撲通一聲跪下,拉着他淚如雨下:“陛下保重龍體啊!”
楚殷煩躁地踹開他:“滾開!”
“陛下!”
曹陸不死心爬回來,丢開傘,雙手死死抱住楚殷的腿,“夜深雨大,陛下若要找,也得等天亮了再去啊!”
不行。
楚殷看着大雨滂沱的水面,劍眉緊蹙。
若等到天亮,玉佩或許就被河水沖走了。
思及此,青年的呼吸急促起來。
不能丢。
若是丢了,她會生氣的。
……
“噗通——!”
巨大的水花吞噬了曹陸破碎的呐喊聲。
水下。
青年一身玄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宛如矯健的蛟龍,義無反顧向深處潛去。
他的身後,衣袂翻飛,無數黑衣護衛追随而去。
楚殷再一次回到河底,黑眸如鷹般銳利,一寸寸的掠過四周,不放過任何一處地方……
沒有。
依舊沒有。
如同一個美夢轟然碎在眼前,恐懼在漆黑的水底被無限放大,青年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他弄丢了她,連她送的玉佩也丢了……
不。
他不允許!
楚殷紅着眼半跪在河底,忽然開始用雙手去刨河沙。
熟悉的窒息感一次次傳來,意識不清之際,他被護衛強行拉回岸上。
待緩過來後,又一次潛入,繼續不知疲倦地翻着河底……
一次次被拉上岸來。
又再一次潛入。
數不清多少次。
他在黯淡無光的河底裡刨了一夜,幾乎将整條河都翻了過來,直到天際微微泛白。
雨停了。
幾名護衛費盡最後一絲力氣,終于再一次将玄衣青年拉上岸。
青年躺在河邊,緊閉雙眸,似乎陷入了昏迷,俊容蒼白如紙,雙手也被砂礫劃傷了數不清的傷口,有好幾處還在往外滲着鮮血。
他的右手青筋虬結,似乎正用力握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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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溫稚京睡得實在不太安穩,一邊擔心楚殷會再次對溫翁玉和婁清澤他們下手,一邊害怕再一次回到那座精緻的牢籠裡,做一輩子的囚鳥。
隻要醒着,溫稚京便跟在溫翁玉的身邊,幾乎形影不離。
不過奇怪的是,自昨日在橋上分别,她便再也沒見過楚殷,樹平村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溫翁玉照常和駱老進山采藥,一切都好像風平浪靜一般。
回想起那日,他似乎要對她說什麼。
溫稚京眉心微蹙。
楚殷此人向來狡詐,他所做之事尚且不能全信,更别提隻是動動嘴皮子。
約莫又是一些騙人的話。
他也不是第一次這麼騙她了。
溫稚京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熄了燈鑽進被窩,不願再想。
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