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聿之避而不答,“姑娘覺得怎麼樣?”
“不喜歡。”扶绫将杯子放到嘴邊,茶水碰到唇瓣卻并未進嘴。“十香散。”
十香散,喝下後隻需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讓人産生幻覺,如入銷金窟。
“厲害。”段聿之拍了拍手,連連稱道。
扶绫放下茶杯,杯中的茶水撒了些出來。“我還以為會是二公子來考教我。”
“二弟身子不好,這天寒地凍的,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是能幫一點是一點。”
段家人,很煩。
扶绫站起身在段聿之的房間裡認真打量了起來,她草草看了下這間屋子裡的書,沒什麼感興趣的。最終,她拿起那本《百草拾遺》。
那一摞書似乎是兩位公子給她出的考題,都是些醫書。
扶绫把《百草拾遺》扔進段聿之懷中,“開始吧。”
段聿之深深看了扶绫一眼,那女子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十分淡漠。
“不必了。”說着,他把書放了回去。“原以為姑娘會怪罪在下。”
扶绫又坐了下來,“隻要你們不做得太過分,我不會說什麼的。”
“那姑娘為何那般對待我的弟弟妹妹?”
“他們兩個心思沒那麼重,隻要馴服了就行。”
馴服。
段聿之的食指在杯口轉圈,嘴裡輕輕念叨着這兩個字。
“姑娘有辦法治愈我二弟的舊疾。”段聿之将食指和拇指撚在一起,下了十香散的茶水沾滿兩根手指的指腹。
扶绫端起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我說得很清楚,你們不必抱有多大期望。”
段聿之盯着扶绫的臉,直勾勾地盯着。
一炷香的時間過了,扶绫将手撐在桌子上,輕聲說道:“大公子,你這十香散買到假貨了吧?”
扶绫嗤笑一聲,随即起身向着門口走去。
段聿之嘴角勾笑,眉頭卻不自覺微微蹙起。
“扶绫姑娘。”他大聲朝着扶绫的背影喊了一聲。“在下輸了。”
留給他的隻有扶绫背着手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
“來人。”段聿之說。
段家所有人都被召集到正廳,一個也不缺。
段聿之站在堂内,身旁的小厮端了兩碗茶,正是之前剩下的加了十香散的茶水。
段星之打了個哈欠,“大哥,有事就快說吧,我明日還要早起練劍呢。”
“先把茶喝了。”
小厮将兩碗茶放在段星之和段憫之之間,過了這麼長時間茶湯早已涼透。
段憫之望着這茶總覺得沒什麼好事,她将碗往旁邊推推,“大哥,這茶湯都涼透了。”
“聿兒,有事你就直說吧。”段夫人對着沉默不語的段聿之說道:“别再吓唬弟弟妹妹們了。”
“我要讓那位扶绫姑娘為二弟看診。”
“為何?”段星之站了起來,“大哥,那女子來路還未查明,醫術如何無人知曉。這些年咱們遍訪名醫才穩住二哥的病情,怎麼能輕易把二哥的身體随便就交到那人手中。”
段星之走到段景之面前,“二哥,今日她那樣子你是親眼所見啊,哪裡有一絲一毫的醫者模樣。”他甩甩手,“我瞧她分明就是來咱們家騙吃騙喝的,待查明了清溪村一事就盡早攆了她回去吧。”
段宗慶坐在堂上,面色嚴肅。“聿之,景之,你二人當真決定了?”
“是。”段景之開口,“與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扶绫離開時說的話一直盤旋在段景之的腦海裡。
整整一天了,那兩句話好像被她織成了線,将段景之早已安葬好的期待拽了出來。
“治病的事情急不得。”段聿之看向段景之,“她現在還不願意為你治病。”
“為何?”段憫之問,“能給二哥治病是她的榮幸。”
段聿之責問的眼神掃過去,“你們兩個,明日去給扶绫姑娘賠禮道歉。”
“為何?”段夫人問,“我聽下人說了,那扶绫今日打傷了景之,還踢了星之和憫兒。我沒叫她賠禮道歉已然是給她臉面。”說完段夫人就甩了下袖子,扭過頭去,不願再說話了。
“江湖中脾氣古怪的人多的是,想來那個扶绫姑娘應該也一樣。”翁琴素握住段夫人的手,“嫂嫂不必生氣。如果她真能治好景之,那這一腳踢就踢了,左右兩個孩子都身強體壯的。”
翁琴素話鋒一轉,“若是沒什麼效果,咱們到時候再算賬便是。”
“也罷。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為父便不再多說些什麼。”段宗慶起身,雙手背在身後,“景之,多注意身體。”
段夫人望着一語不發的段景之,忍住眼底的淚水。
這孩子就是容易被沒有确定的東西勾起希望,她沒辦法,她真的狠不下心戳破。
扶绫,你最好真的是什麼隐世名醫。
别再叫我兒希望落空了。
“自此刻起,段家上下須奉扶绫姑娘為上賓,必當以禮相待。”段聿之對着段星之和段憫之說道:“如若有人蓄意冒犯,家法伺候。”
二人心中有怨卻不敢言明,隻能忍氣吞聲的坐在那,悶悶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