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寺中弟子外出辦事路過此地,看見這座處在陰陽交界的客棧時隐時現,因不知其危險與否,又擔心行人誤入其中,故而帶着弟子進來查看情況。我本想定下所有房間避免後來人入住,不想放施主先我一步來了。”
說話間,青石寺弟子已經把發了狂的餓死鬼拿下,取出法器将其圍住,做法超度。
聽着兩人說話,李恕将情況猜了七七八八。多半是放寒山因為某些原因最先發現了這座隐形客棧,非要進來探個究竟。他陽氣重,進來後客棧受到影響時隐時現,又吸引了路過的有缺一行人。這麼多大活人接連住進來,客棧終于堅持不住徹底顯形,最終把李恕與暗河兩人也吸引進來了。
聽見後廚的聲音平息了,老闆與一群大鬼小鬼鼓起勇氣張望。有缺神色溫和,并無任何輕蔑之感,反而向老闆颔首示意。
老闆這才放松下來,看着被青石寺和尚圍在中間的餓死鬼,心有餘悸道:“他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子夜時分陰氣最盛,他又啃食了血肉,兩相作用激發了他枉死的怨氣。”
粗嗓子拍拍胸口:“服了,我都讓他别啃了,非不聽,這下好了。”
細嗓子被咬傷了肩膀,他顧不得痛,抱起已經身首異處的水鬼:“大師,他還有救嗎?”
有缺搖頭,細嗓子有點傷心:“唉,他都是為了救我,要不是他在緊急關頭推開我,被咬掉腦袋的就是我了。不過也好,他總算可以解脫了……”青石寺佛法高深,寺中弟子皆以普渡衆生為己任,能得到他們超度,也算是生前積了陰德。
老闆默默歎息一聲,招呼群鬼有傷的去養傷,沒傷的打掃衛生。客棧被這麼一折騰,簡直亂的沒法看了,暗河主動加入其中幫忙。
有缺叫住老闆:“施主經營這家客棧多久了。”
“大概七八年了。”
“終日與鬼為伍,恐會折損壽命。”
老闆是個活人,如此想來,她說客棧裡隻有她一個人也沒錯。
老闆笑了笑:“我小時候就能看見鬼,别人都看不見,以為我是瘋子,等到他們發現真的有鬼又把我當成怪物。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天生陰命,走到哪裡都會吸引鬼,所以那些和我在一起的人總被吓到。一開始我很難受,現在不會了,鬼看多了也就那樣,沒什麼吓人的。至于陽壽什麼的我并不是很在意,反正多活兩年也成不了仙。”
“施主心胸豁達,令人佩服。”有缺取下手上佛珠遞給老闆,“貧僧這串珠子算不得什麼寶物,不過還請施主收下,可替施主擋一擋陰氣侵蝕。”
“給我?”老闆又驚又喜,這佛珠既然是有缺的随身之物,定然日日浸潤佛法,珍貴無比,竟然就這麼給她了,“謝謝大師!”
其他小鬼眼饞的不行:“大師有沒有東西送我們啊?”
老闆把佛珠戴好,頓覺神清氣爽:“送你上路行不行,還能和餓死鬼做個伴。”
小鬼吐吐舌頭:“那算了,我還要回家見我爹娘最後一面呢。”
李恕退出人群,回到二樓房間,不一會兒有人敲門,是暗河。
“我在樓下沒看見你,你果然回來了。”
李恕合衣歪在床上,雙臂枕在腦後,右腿壓在左腿上輕輕晃動,聞言嗯了一聲。
“你很累嗎?怎麼不上床休息?”
“這不是在等你麼。”李恕支起身子,用手撐在頰邊,“現在你回來了,我們終于可以辦正事了。”
榻上的人眉眼含笑,意味不明,細腰塌下去柔軟的弧度。暗河品出李恕話裡的意思,熱意猛地爬上耳根。
“這樣、不合适。”
“為什麼?”
這些天兩人常在夜裡共處一室,卻是一個睡床一個睡地,從來不曾逾矩半分。
暗河道:“上次犯錯我已後悔至極,如今絕不會再犯。”
李恕早看出來了,暗河雖然表面上接受了他與自己私奔的事,但心裡一直過不去,别說同床共枕,拉拉小手他都不會做的。若非如此,李恕也不會肆無忌憚地調戲他。
“什麼犯錯?”李恕故作驚訝,輕巧地翻身下床,“我說的正事是我們該走了,你說的是?”
暗河愣在當場,耳根徹底燙了起來:“沒、沒事!”
李恕壞心得逞,推開窗戶,窗外夜色正濃,猶如化不開的墨水,正是最合适的掩護。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