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漆黑,靜得隻能聽見心跳,李恕渾身浴血,一雙眸子幽綠至極。腳下的路結了冰,每走一步洞内的寒意就會更深一分,但是整座山洞早就被凍住了,隻有紛紛揚揚的黑色雪花無聲飄落。
很快李恕停了下來,想要抱起躺在地上的人。她的手伸到半空又停住,然後收回來用力在衣服上摩擦,試圖擦幹淨手上的血。可惜她的衣服早就被血浸透了,隻會越擦越髒。
“對不起,阿娘。”李恕跪在地上,一遍遍道歉,“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地上的人雙眸緊閉,沒有回應,她的身體既柔軟,又冰冷。李恕用力壓下眼中熱意,小心翼翼把人圈進懷裡。
“李恕。”有聲音在叫她。
李恕回頭,她的身後不知何時現出了一團溫暖的光,一個身着白袍的人站在那裡,白色的皮膚,白色的頭發,連睫毛都是白色。
“李恕。”那人聲音溫柔,李恕沐浴在祂的目光中,身上的寒意似乎都消了幾分。
“你是誰?”
“我是逍遙仙。”白袍人走向李恕,把溫暖的光帶到她身邊,“我是來指引你的。”
“指引我什麼?”
“留下來吧,不要出去。”逍遙仙俯身,憐憫地注視李恕懷中的人,說出的話卻不帶一絲感情,“你阿娘已經死了,這是她的命運——你也有自己的命運。”
“不,我阿娘沒有死。”
“她的命運到這裡就結束了,你沒有辦法強求。”
“閉嘴。”細小的冰霜凝結在李恕皮膚上,“你到底是誰?”
“我說過了,我是逍遙仙,我是來指引你的。”逍遙仙輕揮衣袖,一株幼苗在他腳下破土而出,轉眼長成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無數玉盤被紅線綁住綴在樹間。
逍遙仙伸出手,勾住其中一隻玉盤:“你看,這就是你的命盤。上面寫着,隻要你留下來,留在這個洞中,就能遇見你的命定之人,你會擁有愛你的丈夫、可愛的孩子以及幸福的一生。”
小小的玉盤瑩潤光潔,悠悠晃動,仿佛在向李恕展示它的美好。
“我阿娘呢?”
“她已經死了,而你會放下恩怨隐姓埋名,平靜地過完一生。”
“我拒絕。”
“這就是你的命運。”
“不是,我不要什麼命定之人,我隻要我阿娘。”
逍遙仙看着她,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你的命運早已注定,即使你再怎麼逃避,你的命定之人也會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你。”
李恕不再争辯,平靜地問:“你說的命定之人長什麼樣子?”
“當你看到他的眼睛就會知道是他。”
“那我就殺了他。”回答逍遙仙的同時,一支冰箭破空而去,将那命盤射得粉碎——“我的命運我自己決定。”
李恕按住眉心壓下翻湧的記憶,追着放寒山跳下來時兩人沒有落在一處,她要盡快找到放寒山,然後殺了他。
李恕沒用火符照明,幽綠色的眼睛能讓她在黑暗中看清一切。一連轉過好幾道彎,眼前忽然出現一方洞穴。李恕蓦地收緊手指,這洞穴她太熟悉了,就算化成灰也認得……灰?漫天飛灰飄撒下來,像是下了一場黑色的雪。
“又見面了。”身後那道溫柔缥缈的聲音一如從前,李恕轉頭,逍遙仙一襲白袍,整個人宛如一株潔白的花。
祂道:“你已經遇見他了,你的命定之人。”
李恕沉默不語。
“我早說過,你們注定會遇見彼此。”看見李恕手中的冰刃,逍遙仙發出歎息:“為什麼非要折磨自己?你明明可以選擇更快樂的生活。”
逍遙仙帶來的白光太過溫暖,像是阿娘曾經抱着她的體溫,李恕不自覺松了手:“你告訴我這些,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隻是不願看見你因為違背命運苦苦掙紮,我想你阿娘同樣不願看見。”
“阿娘……”李恕垂下頭,眼中的幽綠慢慢熄滅,這次她不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而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逍遙仙輕撫李恕的發頂:“現在還來得——”
他的話還沒說完,腹中便沒入一截冰刃,李恕眼中的幽綠重新燒了起來:“阿娘想看見什麼樣的我,輪不到你來多嘴。”
白光散了,逍遙仙的身體化作萬千碎星,又在遠離李恕的地方重新凝聚成形。
“你會後悔的。”
李恕的回答是再次舉起冰刃,就在她要刺中逍遙仙時,逍遙仙忽然用力握住她的手腕,雪白的長發瞬間變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