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神女峰終年深雪覆蓋,不見人迹,但在峰頂深處,卻藏着陸小川這次行程的重點。
Sody曾說過,淮山村是個非常能讓人一見鐘情的地方,山風清涼,雲垂四野。他最愛在盛夏時,躺在民宿院子裡,一邊看近乎要從掙脫天幕落在指尖的繁星,一邊和愛人閑聊着有的沒的家常,他甚至說過,如果不是因為愛人身體原因,他大概會心甘情願一輩子陷在淮山村。
在淮山村的這段時間,他出了不少期視頻,多是關于山水,關于人情,卻在将要離開的最後一天,瞞着愛人獨自登上了神女峰頂。
在他的末期視頻裡曾提到,在神女峰山頂,藏着一所寺廟,守廟人名為“破塵”,本事通天,可引已死之人亡魂返世,與至親做最後的告别。
當時本以為這是什麼引流的噱頭,不以為意,可就宋野橋離世的那一個晚上,他腦中忽然蹦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想法:試試吧,萬一呢。
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他是怨自己的呢?
不管怎麼樣,他想和宋野橋再好好告個别。
雪山路滑,曲折的小路隻有半米不到,極其艱險,稍不留神踩空就會從山上滾下去,而在這人迹罕至的地方,失足的唯一後果,就是被活活凍死,連屍體都會被冬雪掩埋,悄無聲息成為來年植被的養料。
宋野橋不知道陸小川為什麼要來這種危險的地方,開始它還試圖搗亂把人趕回去,結果亂竄了幾次,不但沒讓人知難而退,還差點害陸小川摔了個跟頭。
無奈,郁悶的宋野橋隻能認命當起了探路犬。
山高路窄又遠又曲折,一人一狗走了好幾個小時,連所房子都沒看見。
天一黑下來,前路便更加艱險。
陸小川一邊後悔今天沒早點出門,一邊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亮。
到了快晚上九點的時候,山路才逐漸平坦了些。
陸小川松了口氣,他身上出了層薄汗,便将長襖也脫下抱在了手上,喘着粗氣,擡頭往前邊看了一眼,看見了個巴掌大的、隐隐約約的紅燈籠。
應該是快到了。
他站在路邊叉腰歇了幾分鐘,緩過氣來,繼續朝着燈籠方向前進。
但走着走着,宋野橋忽然感覺渾身狗毛都豎了起來,這絕對不是因為冷,而是動物本能的嗅到了危險。
宋野橋用視力尚好的狗眼往前方一望,隻見寺廟門口蹲了條通體渾黑、體型巨大的狗,簡直比美妞還要恐怖好幾倍。
其實宋野橋覺得不應該這麼形容,因為美妞隻是體型大,還沒有到恐怖的地步,但他當狗時間不長,目前就見過它這麼一條狗,也隻能拿它來做計量單位。
狗聽覺靈敏,尤其是在這樣寂靜的雪夜,陸小川的腳步聲顯然已經引起了黑狗的注意。
宋野橋連忙咬住他的褲腳,示意他别再往前走了,
不過心有靈犀這種事,在他們身上好像從來行不通。
陸小川低頭看了他兩眼,白會意道:“怎麼了?餓了?”
是有點兒。
不對!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餓什麼餓啊?!
宋野橋急得差點吐出人話:前面廟門口!那麼大一隻狗!你看不見嗎?
它已經注意到你并且已經流着口水準備撲上來了啊!
宋野橋急得差點把褲腳咬爛,可陸小川偏偏對即将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甚至掏出了兜裡早上杜風塞給他的雞蛋:“真餓了?想吃這個不?”
吃什麼吃啊!再不走那條狗就得撲上來了。
你不是怕狗嗎?怎麼一點危險意識都沒有?
偏偏它越急,某位怕狗的當事人越以為他餓得厲害,連忙三兩下把蛋殼剝了,遞到狗嘴面前:“行吧行吧,快吃……”
“汪汪汪!汪汪汪!”
一連串的狗叫聲在夜裡匆促高昂,陸小川聞聲手一抖,剛剝好的雞蛋便掉在了地上。
夜色映雪,微光浮動,陸小川聞聲看去,隻見一隻通體漆黑、面目猙獰的黑狗正疾沖而來。
一瞬之間,他的心髒開始砰砰狂跳,手心也滲出冷汗。
“老6!”陸小川用力将雞蛋往反向一扔,沖老6喊道“快跑!”
一人一狗在雪地地撒腿狂跑,黑狗奔勢如飛箭,幾息間便追上了抛出去的雞蛋,一口整吞入腹中後,又立馬朝陸小川方向沖了過來。
“老6!”陸小川慘白着臉,一整日的山路奔波早已讓他雙腿發軟,此刻更是上氣不接下氣。他掄圓了胳膊将剩下的雞蛋狠狠扔向遠處,又拖延了片刻時間,沖老6氣喘籲籲地病急亂投醫道,“都是狗,你和它打個商量,别追了呗。”
宋野橋第一次做狗,隻聽得懂人話,哪會狗語,
但萬一瞎貓碰見死耗子了呢。
他看着陸小川滿腦門的汗,醞釀半秒,試圖和黑狗打商量:“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