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他聲音發顫，赤紅的雙眼裡帶着無法言喻的悲傷，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小三不忍歎了口氣，沉默良久道：“如果不救你，他連十年都活不了呢？”

宋野橋紅眼瞪着它，聲音嘶啞：“什麼意思？”

小三低聲說道：“……又是給家裡人二十多萬，又是買車，你沒想過他為什麼這麼做嗎？”

宋野橋怔愣許久。聰明如他，怎麼會不知道，他隻是不敢細想。

當一個人開始揮霍他最重視的東西，往往就意味着他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留戀。

“你心裡也有答案了，不是嗎？”小三透過虛無的空間壁障，望着高興正哼着不知名小調的陸小川，聲音裡帶着幾分後怕，“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廣告視頻，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恐怕在招完魂後，就會選擇雪山作為生命的終點……說不定這一切，冥冥之中，都是天意。”

宋野橋慢慢擡手又捂住了臉。

*

回去的時候，林朝發來了消息，告知他系統已經激活，待宋野橋完成任務後，就會獲得重生。

陸小川跟着音樂哼曲兒，心裡面有些好奇：完成任務？怎麼完成？難道在地府打黑工？

想到地府，陸小川又難以避免地想到招魂那件事，趕緊從包裡把感靈珠掏了出來。

珠面青色光淡了些，有一縷微不可見的淡黃色光芒流轉其間。

這意味着宋野橋的魂魄狀态可能不太好。

陸小川當即心中一驚，生怕宋野橋的成了孤魂野鬼。

但走的時候匆忙，忘記了問破塵大師要聯系方式，導緻現在即使想問，也無濟于事。

他憂心忡忡地盯了感靈珠好一會兒，見那縷黃光依舊沒有消退的迹象。

旁邊老6也不知道為何，從出酒店後，就恹恹地趴在一邊，無論他怎麼逗弄都提不起興緻。

陸小川歎了口氣，将感靈珠放進盒裡塞進包裡，踩下油門，車子不疾不徐地啟動，輪胎碾過潮濕的路面，漸漸消失在街角。

周六的超市人挺多，陸小川怕狗走丢，幹脆一把将它抱進購物車。

老6不情不願地趴在筐裡，也不看他，陸小川就伸手撓着它的下巴，逗弄道：“怎麼耷拉着臉？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宋野橋坐在車裡，冷冰冰的金屬栅欄貼着屁股，涼得像夾了塊薄荷，他連忙用尾巴墊了下，才重新坐穩，被迫擡頭看着陸小川，心裡五味雜陳。

從前，他總怕陸小川不愛他，怕那他以為的愛情，不過是出于感激的錯覺。可如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陸小川的愛，心卻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再也飄不起來。

傻子。

陸小川就是個傻子。

誰稀罕你用自己折壽來救我？

“怎麼還是不高興？”陸小川趴在購物車上，彎下腰将腦袋湊到老6面前，一邊推着車往前走，一邊和它說着悄悄話，“難道是不喜歡剛才那個白毛哥哥……哎？這裡有你最喜歡的狗糧？”

陸小川将狗糧遞到老6眼前晃了晃，見它還是興緻缺缺，古怪道：“我記得你不是最愛這個牌子的狗糧了嗎？”

笨蛋！

那是老6，不是我。

宋野橋煩躁地把頭轉向了另外一邊。

“嗯？小川？”

聽到這聲兒，宋野橋又立馬又把頭轉了回來，循聲看去，看到了正一起逛超市的宋佳和姜修。

離了大譜！

這兩人還真一起出來逛街了？

宋佳揮着手跑過來，見老6精神萎靡，便戳了他的狗臉：“生病了？怎麼悶悶不樂的？”

陸小川想了會兒，點頭道：“有道理，我待會兒帶它去看看，是不是昨晚吃壞肚子了。”

看網上說狗是不能吃人類的食物的，鹽分太重，糖分太多，會對它們的代謝系統産生負擔，但不知為何，自從宋野橋死後，老6突然對狗糧失去了興趣，反而對自己碗裡的飯菜格外垂涎，甚至已經到了不給吃就絕食的地步。

陸小川多次恨恨想道：要不把這個狗崽子餓死算了，但每次老6一餓着肚子往他膝蓋上一趴，再用無辜的狗狗眼，可憐巴巴得看着自己，他就什麼都抛之腦後了。

可真就應了那句“小狗會撒嬌，主人魂會飄”。

但這段時間一人一狗同吃同住，老6也沒表現出什麼不适來。

難道是昨晚的菜太鹽分太高了?

想到昨晚的半碗臘腸都進了狗肚子裡，陸小川便後知後覺開始擔心，琢磨着待會兒要不先帶老6去檢查下身體。

萬一神女峰上被那條黑狗打出内傷了呢？

但宋野橋一聽宋佳這話，兩隻耳朵就豎了起來。

寵物醫院？

這一去，陸小川原本就所剩無幾的賬戶餘額估計能直接清零了。

宋野橋這輩子從沒為錢皺過眉頭，可在死後，卻第一次嘗到了窮的滋味

都怪宋佳，亂出什麼馊主意。

真想把嘴巴給縫起來，宋野橋非常沒有風度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