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說的話又是真嗎?
這麼多天來,他像是活在一場大夢裡,他沒有看到宋野橋真真實實的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潛意識裡把他的死訊當做了一個懲罰性質他玩笑。
他或許隻是生氣了,可能是怨自己性格過于委曲求全,也可能責怪自己從來沒有好好照顧老6,可能是不滿自己沒有陪他去旅遊,也可能是恨自己和他提分手。
所以自己試着勇敢地逃離那個“家”,也學會了好好照顧老6,試着重新拾起那段來不及開始的旅行,隻為了告訴他,自己并非真的想要和他分手。
可等他做完了這一切,宋野橋依舊沒有回來。
與其說他真的相信“複幻生”系統能夠複活亡人,不如說是他用這個系統暫時麻痹自己,編制了一場延緩蘇醒的美夢。
可如今宋野橋的骨灰像是一把利刃,猝然劃開自欺的假象,露出底下經久不愈的潰爛腐敗傷口來。
醒醒吧陸小川。
這裡是二十一世紀,不是什麼童話故事,你讀過那麼多書,應該知道死亡是不可逆轉的終點。
又苦又鹹的淚水落在手機屏幕上,像落在了宋野橋心上,被刺得密密麻麻發疼,它湊上前去,小心趴在陸小川膝蓋上,輕輕地舔舐着他的掌心。
陸小川濕潤的眼睛看着他:“你也想他了嗎?”
我沒事想自己幹個屁啊!
宋野橋慢慢向前靠了點兒,用臉挨着骨灰盒。
真挺冷。
于是他又将臉貼在陸小川冰冷的掌心,企圖用微弱的體溫溫暖他。
“老6……”陸小川用手背輕輕回摸着它的臉,目光哀傷地看着門口,“他不會再回來了。”
*
陸小川獨自在房間坐了很久,林蔭想進來又不敢,坐在外面和宋佳低聲聊着天,姜修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也沒有離開,在廚房打着下手,原本豐盛的大餐有翼而飛,趙琴憂心沖沖地簡單炒了兩個菜。
趙琴本來想把陸小川叫出來吃飯,可宋佳想到他剛哭過一場,眼睛估計腫得跟兔子似的,便自告奮勇将飯菜端進房間,順便又盯了陸小川好一會兒。
眼睛不但腫了,還紅得跟兔子似的。
偏偏陸小川還倔強嘴硬:“我真沒事。”
宋佳敷衍地嗯嗯兩聲,說道:“吃了飯先睡一會兒吧,門我先替你關上了,但你不能反鎖,晚上吃餃子,你調整好了就出來打個下手。”
陸小川點點頭,頓了會兒又說道:“幫我把老6的飯盆也端進來。”
宋佳一拍腦子:“喲!怎麼把你的寶貝兒子忘了。”
你才寶……
不,你是倒黴蛋女兒,你全家都是倒黴蛋女兒!
老子明明是他的寶貝男人。
宋佳手腳麻利地給老六也準備了一份午飯,出去時順手關上了房門。
外面的談話聲壓得很低,門一關,便徹底聽不清楚了。
陸小川到窗邊桌旁坐下,将骨灰盒放到左手邊,開始慢慢吃着飯。
宋野橋雖然沒什麼食欲,但還是假裝吃得很香企圖勾起陸小川食欲,讓他多吃兩口。
但并沒有什麼用,陸小川沒吃幾口,便合衣上了床。
懷裡面還抱着自己的骨灰盒。
有些詭異。
詭異得宋野橋竟然糾結了會兒到底要不要上床。
畢竟和自己的骨灰同床共枕,光是想想就讓人脊背發涼。
可他轉念一想,反正都死過一回了,還怕這個?
況且再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骨灰,總不至于半夜爬起來掐死自己吧?
轉念想完後,宋野橋麻溜幹脆地跳上床,鑽進被窩裡。
陸小川抱着骨灰盒,沒有抱他。
這讓宋野橋非常不爽,甚至想跳過去一腳把盒子蹬地上。
但沒有人能戰勝死人,哪怕是活着的自己也不行。
宋野橋郁悶地歎了口氣,委屈歪着身子,将頭輕輕靠在了陸小川肩膀上。
陸小川屬于那種睡得很快,但睡眠質量不怎麼好的人,睡八個小時,基本有六個小時都在做各式各樣的夢。
以前夢裡是陰郁的山村籠罩着自己無法逃離,現在夢裡是血淋淋的宋野橋站在自己面前,憤怒又悲傷地問問自己為什麼要分手。
陸小川解釋半天,他像是聾了一樣,一個字也沒聽,反複問着自己相同的問題。
陸小川心痛難當,沖上前去擁抱住了他。
可這個懷抱并沒有熟悉的溫暖。
冷風從四面八方灌了進來,呼得他四肢發涼。
為什麼不抱住我?
陸小川悲傷地想。
不過下一刻,更大的恐懼籠罩住了他。
宋野橋雙臂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你的手呢?”陸小川指尖發顫,一把攥住那截空袖“你的手呢!”
宋野橋沒說話,微笑着朝他搖搖頭,臉上也鮮血淋漓。
“不……不要!”陸小川呼吸急促的睜開眼睛,視線朦胧中,看到了一張朝思夜想的俊臉。